“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能帮的,宋师傅拼尽全力都会去帮你,行不行?”
他合着手,本是极滑稽的姿态,偏生那眉目间的悲悯柔情又是那般的超然和干净。看过来的时候,分明能从那眼神里读到被轻轻托举起来的疼惜。
恍惚间,赵宥竟真觉得他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能够感同身受,理解他的所有苦厄。
“玉哥......”赵宥动了动唇,两行清泪骤然落下。
“哎呀呀!怎么哭了?”
宋琢玉慌忙的去接,那泪珠便滴在他掌心,烫得他手痛。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愚蠢的举动,于是宋琢玉又立马用袖子去替赵宥擦脸。
心里那叫一个焦急呀,要说几个皇子中,宋琢玉最最偏爱的就要属赵宥了。
不仅仅是因为小四是太后这边的,还因为对方那听话懂事的性格。
许是生母早逝,又得皇帝不喜,即便养在慈宁宫太后娘娘的膝下,赵宥这孩子身上也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拘谨和敏感。
行事之余多察言观色,隐忍克制,一副生怕给人添麻烦的样子。
今日既是主动找上门来,那想必是有非求不可之事,宋琢玉不能不帮啊!
却说赵宥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好似那接住的不是他的泪,而是那颗彷徨无依的心。于是雾盈于睫,万般辛酸涌入喉头。
“我想求玉哥帮忙,让皇祖母收回成命,不要赐我教导嬷嬷。”赵宥执着宋琢玉的手,把脸埋于其中,“能缓则缓,至少不要是现在,求玉哥帮我。”
这一步尚且还只是教导人事的嬷嬷,下一步就是暖床的宫女,再然后便是选妃,生子。
他一生的命运便被这般囫囵的安排好。
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能够诞下子嗣,他赵宥活着的唯一用处便没有了。
“就为了这个?!”
回应他的却是宋琢玉的咆哮,他甩开赵宥的手,转而哐哐哐地拍打着地面,“你消遣着你哥我玩儿呢?还以为是多么大的事儿,都寻思着你要是闯了弥天大祸,那我就只能舍命奉陪了!”
非是弥天大祸,却也是生死攸关,不过——
“玉哥,你当真愿舍命陪我?”赵宥忽然笑了起来。
“去你的!拉倒吧。”宋琢玉一把推开他,拍拍膝盖站起来,自持又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潇洒模样。
他转身欲走,却被赵宥一把抱住了后腰,“玉哥,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活着......”
哪怕病骨支离,苟延残喘,一辈子都得受制于人,他也想活着。
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人期待过他的降临。所以,他必须为了自己,活得好好的。
宋琢玉没听清楚最后一句,只当这小子终于知错悔改,遂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了,这点小事包在你哥身上。”
真是的,还差点搞上磕头对拜了,死小子,耍他很好玩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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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宋琢玉甩开赵宥后继续往前走,结果走着走着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此时赵宥早已不在原地,而宋琢玉则看着那座熟悉的假山陷入了沉思。他抵着下巴想,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怪事连连,偏全凑在了今天?
又是受惊,又是被耍,现在还......遇上鬼打墙?
倒也不能说鬼打墙吧,毕竟这宫里的路宋琢玉本来也不是太熟。
之前想着赵宥既然选在他出慈宁宫的时候拦住他,定要是商议的事情是不能被太后宫里的人知道的,所以这才带着人绕了点远路,特意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哪知道现在麻烦了,他自个儿找不着路了!
完蛋,要完蛋,宋琢玉捶着手暗叹要遭。
本来下午禁不住蓉娘的软话,在慈宁宫里待的时间就长了些,现在这么一耽搁,眼看着天色渐晚,一会儿宫门关闭,他可就得被留在这里了。
届时被巡逻的侍卫抓到,丢脸是小,问罪是大。
正焦急得东张西望之迹,宋琢玉忽然见旁边一处阁楼上站着只‘大鸟’。实在是乍眼望过去,一个身着黑色大袍,张开手迎风背对着他的人太过显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嘿,哥们儿!你知道从这儿到宫门口的路往哪里走吗?”
宋琢玉使劲地挥着手,用尽了全部力气来喊着。
那人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广袖被凉风猛地掀起,像两只欲振翅的鸦羽似的在身后猎猎作响。
直到许久之后,宋琢玉的声音还在喊,吵得天边鸟雀尽散。那人终于一个甩袖,阴沉着脸回过头来。
“哦豁!”宋琢玉飞快地吹了个口哨,随即立马遮住眼,手指间却分开一条缝,对着那边道,“哥们儿,你这么开放啊?兄弟我有点接受不了。”
只因那转过来的人袒胸露腹,胸前白花花的一片,看得宋琢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哥们儿?”那广袖黑衣的人神情不明的重复了一声,随即嗤笑一声,语气里有种轻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哦,你所求为何?”
这人瞧着有些古怪,但没想到人还挺热情的,竟然主动开口,都免了他询问了。
于是宋琢玉爽朗的笑起来,“烦请这位兄弟帮个忙,指个出宫的方向,在下有些迷路了。”
说罢他还指了指对方旁边的东西,冲他眨眼道,“就当交个朋友如何?下次我也带酒来给你喝。”
“酒?”那人低头看了眼脚边,忽然笑容更盛,“我现在就请你,喝不喝?”
“喝了这酒,我就亲自给你指路,如何?”
这么主动?
宋琢玉张大了嘴,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俊脸,啧啧起来,果然还得是他风流俊俏的宋二公子啊,出手就成功。
“好啊好啊!”
于是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轻柔道,“那......你可要接住哦?”
“哈哈哈,这你可就放心吧——”
他宋琢玉是谁啊?那可是飞檐走壁,雁过无痕的轻功小浪子。
眼看着那屋顶上站着的人扔了个什么黑色的东西下来,宋琢玉怕酒壶摔碎,连忙一个跃身上前接住。
哪知触手却不是冰凉的壶身,反而是什么毛刺刺的像头发一样的球。
宋琢玉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慢半拍地低头看去,一个发丝间还凝着暗红血痂的的头颅正死不瞑目的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
......
宋琢玉手软脚也软,大叫着将那‘东西’扔开,甚至还能听见那玩意儿脱手时撞在地上的闷响声。
他吓得神魂俱灭,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作者有话说:某人:一见面就送老婆一个巨大的“惊喜”
第34章
宋琢玉直接被吓病了。
他回去之后就开始疯狂地呕吐,那种恶心到惊恐反胃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体内。直到吐无可吐,宋琢玉这才手脚发软的跌坐在地上。
真是要了老命了!他这是遇到了什么杀人狂魔?
宋琢玉颤巍巍的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湿汗,哪知刚放到一半,忽然想起就是这只手触碰过那个头颅。顿时脸色一绿,飞快地别过头去又想干呕了,眼前视线一阵阵发黑。
怪他多嘴去问。
也不想想,那人既站在高处,想必是早就把他在底下转悠半天的场景看在眼里了。既然当时没有出言提醒,可见就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
再者了,谁家好人会大傍晚地跑去屋顶上站着装鸟吹风啊?还有,哪个正常人会随身带着断头啊?
宋琢玉合情合理地怀疑,这就是个变态杀了人之后想毁尸灭迹,然后处理掉痕迹之前会先陶醉似的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结果被他这个误入的路人给撞了个正着。
对方不满气氛被破坏,于是决定给他一个教训。
宋琢玉:“......”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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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果然还是有些精神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