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琢玉转念一想也是,本就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若对方届时提起,他也只管好好地跟人解释就成。
再若不听,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宫里来来去去的,大家只是同僚关系,无需每个人都处得极好。
又听薛成碧问,“你怎么进来的?”
“还能怎么进来的?当然是翻墙咯。”宋琢玉笑嘻嘻地说,这薛宋两家的墙都让他翻了个遍,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闭着眼都能走过去。
“又翻墙?怎么不走正门?”薛成碧摸着他微凉的头发,心道这晚上更深露重的,若是从前门进,守门的小厮定然懂得替宋二寻件斗篷过来披着。
“哈哈哈,我习惯了。”宋琢玉乐呵呵的道。
这话好似又回到了两人年少之时,夜里偷摸翻墙跑去玩乐的场景。那盈盈多情的眼睛成了他的魔障,叫他一生都忘不了。
薛成碧忽然用被子蒙住他的头,翻了个身道,“睡觉。”
“睡什么觉啊?我还想再听听那个郭歧的事情!喂!薛成碧!”宋琢玉叫了好几声,身边人都没有动静,他嘟囔几声就要掀开被子,“睡什么睡?就算要睡也不在你这里。”
“我回去了。”他作势要下床,却在转身之际被一只手禁锢住了腰。
薛成碧的掌心带着温热的温度,摩擦着他的后背,语气里竟带点不容置疑的味道,“今夜就歇在这里。”
“啊,可是我明日要穿的衣服还没拿过来......”
“我明早帮你拿。”
“可是——”
“别可是了,你困不困?反正我要睡了,你别再打扰我。”
片刻后,空气中终于归于寂静。
“哼,装什么装?”
宋琢玉才不信,他一个俯身,突然把脸贴在薛成碧的后背上,狡黠地笑了,“你心跳声那么快,我都听到了,肯定没睡着!”
于是面前之人肉眼可见的一僵。
第40章
却说宋琢玉想通之后,对那郭歧也逐渐寻常待之起来。
两人本就是轮流授课,宋琢玉该偷懒时便偷懒,该摸鱼时便摸鱼,一如既往地准点就走。若是不特意上前凑近乎,与郭歧便毫无交集。
只是,那如芒在背的注视感,反倒愈发强烈了。
宋琢玉心头疑惑,他这不跑过去添堵,对方怎的还不满意?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转瞬又被他抛之脑后了。
反倒是东宫那边。
“......十九日,宋琢玉在三皇子骑马时抚其后腰,同身旁的太监宫女们嬉嬉笑笑,还跟武秀公主旁若无人的亲昵,任其用绣帕帮忙擦汗.......”
太子殿下越念脸色越黑,到最后一把将记录的呈文砸在地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孤让你调查的是那宋琢玉与太后和赵宥之间的苟且行迹,不是他的风流韵事!”
见赵麟大动肝火,郭歧立刻直直地跪在地上。
“禀太子殿下,四皇子自上次私烧纸钱一事被太后娘娘责罚后,至今仍未解除禁足。至于太后——”他顿了顿,“太后娘娘深居慈宁宫,少有出来之时,臣、臣暂时未能探得他二人有半分端倪。”
“废物!”
赵麟的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暴戾,叫郭歧打了个寒噤,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只能把头埋得越发低了。
“不出来?呵......”
赵麟站起身来,他那身暗色纹路的袍子裁得格外宽大,袖口垂落时堪堪扫过地面。他抬脚重重碾过地上那些废纸,垂眼露出一个森寒的笑容来,“孤就不信了,他两人能一直缩在慈宁宫里。”
想起呈文里所记载的那些荒唐事,赵麟忽然眉头一皱,猛地甩袖,傲然不屑之下是没由来的怒意。
“这厮当真是本性难移,进了宫还不知收敛,浪得如此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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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芍药花开,粉粉白白的缀满了枝头,又恰好赶上武秀公主的生辰。
贵妃娘娘特设赏花宴,为公主庆生。这些年来宫中后位空置,贵妃不仅代掌凤印,更是极得陛下宠爱,早已隐隐有后宫之主的势头。
因此这次赏花宴备受瞩目。
宋琢玉因着骑射教习的身份,也有幸受邀其中。
宴席设在凝芳榭,临花近水,景色自然无不优美。榭内分别设有男女眷席,以雕花漆木屏风相隔,一面是白芍映碧水,一面是瑞鹤衔东珠,更有花影缭乱,浅纱朦胧,衬得此间楼台如天上人间。
时有微风拂过,携着一缕淡香。再望及远处,花叶皆有姿态,翠绿舒展,清雅有致,实在美不胜收。
因着席面还未开始,宋琢玉提了壶青梅酒,正要踱步到树下独自饮上两杯。哪知突然冒出个小太监来,躬身道,“太后娘娘在湖心小筑有请,还望小宋大人快快前去,勿让娘娘久等。”
“什么?太后娘娘——”
宋琢玉伸着手正想把人叫住细问几句,可那人说完后便消失在人群中了。抬眼看去,也只看见来来往往的宫人,端着酒具或是捧着食盘,脚步匆匆地走过,一时辨认不出对方身在何处。
蓉娘要过来他是知道的。
太后虽不喜武秀,却道贵妃娘娘是个难得聪明又识趣的,总要给几分面子。
可现在宴会马上就要开场了,蓉娘把他叫到湖心小筑作甚?宋琢玉百思不得其解,回首望了眼小榭里渐渐升起的乐曲,又想到蓉娘的性子,到底是往那边走去。
也罢,早去早回,料想也没人会发现他的片刻消失。
哪知到了那湖心小筑,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只在屋里的桌上放了张纸条,上面用秀丽的字迹写着让他先行沐浴。
宋琢玉为了赶时间,这一路小跑过来本就热得很,此时见了这纸上所写的内容,直接红意飞速窜上耳根。
他松了松衣襟,不停地用手给自己扇着风,眼波却躲闪似的荡漾起来。
蓉娘、蓉娘今日打算玩得这么大吗?
外边宾客满座,他们却在此私会缠绵,这......这怕是有点不太好吧。
可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浴盆,水面上还撒着花瓣,宋琢玉尽管羞耻难当,身体还是颇为诚实地脱掉了衣裳。他心颤颤,腿也颤颤,甚是利索地洗完,来到榻前开始穿衣,这才发现旁边竟然挂了一条红艳艳的莲纹肚兜。
他寻遍别处,也没发现男子换洗的衣物,难不成是......打算让他穿这个?
宋琢玉低头纠结万分,因此并未发现门外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却说那头,一个小太监正引着太子殿下朝这边赶来。赵麟即便在这般喜庆的日子里依旧一身黑衣长袍,袖口的金色花纹似流动的祥云,他步子迈得极大,那小太监差点跟不上。
木屐声“嗒”“嗒”作响,踩在地上,一步步地密得好似催命符。
“人确定在里面了?”赵麟说得漫不经心,可那眼里却分明是兴味至极。
“回、回殿下!奴才亲眼看着那小宋大人进去的。”那小太监颤着声音道,“人一进去,奴才就把门给锁上了,保......保准跑不了!”
“做得很好,回去后孤重重有赏。”
赵麟摆了摆手,那小太监已是懂事地退下了。只留他一人独自站在门前,嘴角扯出个冷硬的弧度,笑意却没达眼底半分。
宋琢玉啊宋琢玉,还真是跟太后情深意浓啊。
他只不过是丢了个鱼饵出来试探,这人就巴巴地自己跳进来了。也不知一会儿瞧见他,会露出怎样可怜的神情?会腿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吧,会被吓得眼泪直掉吧?赵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下一秒,他眯着眼,猛地抬脚踹向房门。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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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枝莲含苞待放。
他能看见一片雪白瘦削的背影,那人侧身跪在床上,柔顺的乌发披散下来朦朦胧胧的遮住半边身躯。只见那艳艳的花茎顺着颈侧的弧度往下绕,过胸口时又稍收细。
那人微微抬起手臂,似是要在腰际轻轻打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