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碧眯着眼放肆的打量着人,那视线恨不得把宋琢玉扒光了仔细瞧,半晌戏谑的笑了,“宋二啊宋二,怎么还本事渐退了啊,这世上竟然还有你搞不定的姑娘?”
哪回不是人一笑,对面的就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乖乖跟人走了。
宋琢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遥遥指着人道,“我又不是你薛大公子兜里的钱,怎会人见人爱?”
还怎么会?怎么就不会了呢!
薛成碧半阖着眼不去看他,摇椅晃啊晃,像他乱颤的心肝儿。他暗道,你不是我兜里的钱,你是我心里的人啊。
那厢宋琢玉嘴里哎哎感叹着,故意做出一副伤心人的模样,“唉,你还不信,可真就有人看不上呢,我才是那个苦苦痴恋着对方的人。”
“不妨你行行好,施把援手教教我,该怎么讨得女子欢心?”
那拖得长长的调子,尤其是“行行好”那几个字,直听得薛成碧半边身子都快酥了。
偏生心里又烦得要死,他自己都没追得上人,还要去教宋二,简直满心火大。
面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薛成碧艰难的扯着嘴角,“哦,我教你?你宋二还用我教,不是天生就会吗?”
瞧那扇骨上的孔雀石坠子摇啊摇,像极了宋琢玉流光溢彩的眼,见他步履轻移,跟个臭美的狐狸精似的垫着脚尖走过来,姿态勾人到了极点。
薛成碧赶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焦灼的渴望依旧永远也填不饱似的在身体里汹涌,叫他如蚁附骨,痛痒交织。而这样的折磨,他早已忍受多年。
这叫不会?这不是很会吗?
尤其是宋琢玉还毫无自觉的腰身一扭,身姿潇洒的坐在了他摇椅的扶手上,感慨万千的道,“唉,伤心啊,失落啊,讨不了姑娘欢心,我就只能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薛成碧,你忍心兄弟我床榻空眠吗?”
——我巴不得。
薛成碧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怎么,真的伤心了?”
“可不是吗!”
宋琢玉长睫轻颤,配合地装出一副西子捧心般的弱柳扶风模样,还把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好薛爷,您可仔细瞧瞧,瞧奴家的心伤得痛不痛?”
那眉眼含羞的一瞥啊,真真是数不尽的风情,简直明晃晃的仗着不懂勾搭人。
薛成碧恍惚了一瞬,遂即立马难以遏制的生起气来,欺人太甚!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拽着宋二的手把人压在身下,逼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借着好友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引诱他,看他忍无可忍露出下流的丑态来。
掌心下轻薄的衣裳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薛成碧额前青筋直冒,恨不得用力收紧,看着那人露出受惊慌乱的表现来。
不是想挑逗吗?那就让你亲眼看看自己以为的好兄弟实则对你抱有怎样的想法,会害怕得哭出来吧,毕竟你就是这般的有心没胆。
可事实上,他只是猛地抓起宋琢玉的手,在那双眼睛微微睁大中把人拽着拖到了外面,耳边还传来宋二嬉皮笑脸不知道危险的声音——
“诶诶诶,薛成碧,你要把我拽去哪儿啊?不是吧,你生气了,我.......我就开个玩笑嘛!”
“欸,你别是要打我吧?我可最怕疼了......”
“砰”的撞在栏杆上,宋琢玉差点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摇摇欲坠的感觉让他瞬间背后惊悚发麻,吓得惊叫求饶了起来。
“啊啊啊啊——薛成碧!好薛瑶,成碧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再也不敢了!”
“快.......快放开我!”乍然来这一下,宋琢玉魂都快吓没了。
只觉得自己这哇哇大叫的,简直风度全无了。
红木围栏下,是花楼里最真实的场景,歌舞喧阗如沸,活色生香,高台上的姑娘们脚踏蒙皮鼓,腰缠细银链,婀娜摇曳的跳着舞。
廊下乐班斜倚台柱,琵琶与胡笳交织,满场丝竹声靡靡。
有听到声音的抬起头来,一眼就望见了二楼围栏处的两个身影,不由惊喜的叫了起来,“玉郎!是玉郎来了!还有薛大公子.......”
薛成碧终于把宋琢玉又给拎了回来,他放了手,却依旧拦在人面前,换来宋琢玉难得警惕的一眼,“你要干什么?”
薛成碧嗤笑一声,不答,只抬手豪气的将腰侧的钱袋扔下去。
“轰”然一片喧哗中,大把大把的银子洒落下去,惹得楼下大堂里所有的人都过来争抢,于是喝彩欢呼声更甚。
“干什么?”薛成碧挑眉讥笑,“当然是让人看看你宋二的魅力。”
话音说罢,只见他陡然高声道,“咱们宋家玉郎心有所思,向我学习讨得姑娘欢心之道,你们说,他还用学吗?”
顿时满堂大笑,好不热闹,谁不知道宋二有多招女人爱?给钱倒贴那都愿意啊。
这不,楼下的姑娘们你推我攘的嬉闹起来,裙摆上的铃铛叮铃响,盈盈笑语声直往上飘,胆子大的甚至已经喊出了声,“玉郎玉郎,所思何人,可有奴家的身影?”
“玉郎玉郎,奴最擅跳舞,何不思我?”
“玉郎分明在念着我,他上次还夸我的唱的小曲儿好听!”
“才不是你!我才是楼里歌喉最动人的,玉郎之前还夸我的裙子好看呢!玉郎玉郎,今夜可否同眠?”
姑娘们叽叽喳喳,娇俏的争妍斗艳,不一会儿又齐齐的唱起了那首朗朗上口的小调——
玉郎玉郎,潇洒倜傥,
青楼酒馆,韵事一筐。
姑娘见他,心乱神慌,
老妪瞧罢,直夸俊朗。
街头漫步,衣袂飞扬,
引得蝴蝶,绕身乱撞。
才情外露,妙语如簧,
........
数不清的香囊和绣帕被扔上来,还夹杂着姑娘们鬓边的鲜花,浓浓爱语,活泼可爱,当真是叫人哑然失笑。
宋二当天是带着满袖香风离开的,怀里还揣着各位姑娘们赠送的爱物。
夜风送暖。
今晚的锦绣楼里注定都念念不忘着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翌日。
由总管太监亲自带着,在宫门口出示腰牌,核对检查后便让通过。
宋琢玉并非第一次进宫,小时候倒是随他爹参加过几次宫宴,只不过实在是受不了那个氛围,后来便不太爱去了。
但一些大概的宫中之事倒也还算了解。
譬如说当朝皇帝沉迷于寻仙问道,导致身体衰败,久不理政事;后宫妃子们经常勾结方士争宠,致使宫闱风波迭起;还有太子恣睢暴戾,杀戮嗜血,见之最好避让。
如今朝堂之上,帝后权柄分持,暂相安辑。然皇帝势弱,太后隐隐要略胜一筹,后党嚣张,有制御之势。诸多政事,直出中宫,甚至都未经皇帝之手。
就像这次的任职一事。
流程之快,那日西苑佛堂里太后轻飘飘的一句让他等着,他还以为会等多久,没想到午时还未过,事情就全部办好了。
正要准备出宫之际,那带他进来的太监却抬手给他指了条会途经御花园的小路。宋琢玉看着对方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忽然心领神会了什么。
——他记得那处的假山旁似乎有个可供人歇息的亭子。
本以为今日只是过来领个文书,要明天正式当值了才会被传召至慈宁宫外殿觐见,没想到马上就能有机会得见蓉娘一面。
宋琢玉克制住心中的期待,整理了下衣袖,自觉风度翩翩,毫无不妥之处,这才匆匆赶往御花园,只为和心上人私会。
哪知经过西侧廊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细碎啜泣声。
此处本就僻静,浓荫蔽日,倒显得有几分幽凉。宋琢玉正好想到那些深宫秘事,什么古井浮尸,吊死野鬼,不觉背后一身冷汗,脚步都顿了顿,颇为悚然的到处看了看。
这一看方才叫他大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什么阿飘,不过下一秒又飞快的提起心来。
只因那朱红宫墙深深,旁边的古树上竟然趴着一个孩童。脏兮兮的粉色宫装,手里还紧紧地抓着只风筝,畏高似的煞白着脸,刚才就是这人一直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