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碎成了无数块。
躯体却还活着,还能感受到无尽的疼痛从胸口处开始蔓延。
像被什么利刃刺穿,温热的鲜血淋漓,亦让他窒息,恨不得也跟着碎成无数块。
漱清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欲坠,费劲低头一看——胸口处竟赫然插着一把长剑!
周遭的景色随之巨变。
如画般的仙境消散,断壁残桓从脚底无限向周围蔓延,天空被恐怖的殷红吞噬,野鬼哀嚎声四起。
一派阴森恐怖的鬼境。
朔宁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眼眸颤了颤:“……漱清,漱清,你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好吓人啊……”
漱清听见了朔宁的呼唤,可无法给予任何回应,他只盯着插在胸口上的长剑,被迫感受这份剧痛将身体吞噬。
轻盈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好像吞了块千斤重的石头在肚子。
漱清真透不出气了。
眼睁睁看着肚子突然变得硕大,还在不停变大,每寸皮肤都被撑到了极致,马上就要破裂。
“漱清,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漱清!!漱清!!”
……
“夫人!夫人!”
“夫人!”
“不好了!夫人从躺椅上摔下去了!”
“夫人喊不醒,好像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
“不好不好,夫人流血了!这怕是要早产!快去请大夫!快去通知老爷!”
半梦境半现实的混沌感又重现,视线摇晃。
等到画面终于平稳,漱清却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几乎是要昏厥的状态。
迷迷糊糊中,他又看向自己的胸口。
好像那把长剑还插在那里,就是因为它的存在,才会让自己痛不欲生,濒临死去。
可会是谁做的呢?
是谁这么恨他,要这样杀他呢?
“怎么回事!好好的夫人怎么会摔倒!你们这群废物,都是怎么伺候的!”
直到殷无渡熟悉的面孔出现。
漱清猛地一震,随即浑身开始抽搐。
“清儿,清儿……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无数画面终于冲破抗拒跟恐惧的桎梏,开始在漱清脑海内不断回闪。
可是太多了,又太快了。
漱清反而看不清内容,只能不停重复感受这些画面带来的沉重跟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
“好痛,夫君……我、我好痛……”
漱清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以及殷无渡焦急暴躁的声音:“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别睡,清儿,你睁开眼睛,你看着我……”
与此同时,有股奇怪却庞大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他的身体,是缓解了他的疼痛,却也让脑海内的画面变得更多更杂。
那个持剑要杀他的人,开始不断跟丈夫的面容重叠。
漱清忍不住哀嚎出声:“啊啊……夫君……”
殷无渡握住他的手:“我在,清儿,我在!你放心,我就在这里,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你别怕!”
可身体被太多东西支配着,唯独不受他自身的支配。
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漱清哭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始终觉得那把剑还在心口。
殷无渡的声音似乎也哽咽了,可是漱清听不清,不能确定:“不会死,别说傻话,你会好好的,你跟孩子都会好好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夫君,我,我不想死……别让我死……”
【作者有话说】
冥王哥的好日子到头了[抱抱](是掐不是抱)
第60章
无尽的痛苦将漱清从身到心全部吞噬,这具血肉之躯简直要被整个撕裂。
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除了痛,以及巨痛带来的绝望外,漱清再没其他任何感受。
痛到想哭,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难以再说出一句话,意识飘飘忽忽,开始涣散。
然而脑海中的画面并未停止。
哪怕漱清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昏迷,视线里仅剩阴森的黑暗,可这些画面仍在不断闪现,还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出现了声音。
“小清,小清……”
“漱清!”
“见过小仙——”
“小清,今日是你的生辰,一直以来辛苦你了,这块玉送给你。”
“漱清,我房间好冷哦,怎么都睡不热,我今晚能不能……啊!你为什么踢我……哼,我今天还就是睡定了!”
“殿下如此宠爱小仙,一定会答应小仙的。”
“小清,你怎能做出如此狠毒的事!你怎么能对他下这样的杀手!”
“呸,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爬了殿下的床吗……还以为神仙有多清白,看来也不过是娼妓之流……”
“你还要狡辩,仍不知悔改吗?够了,这是你应得的惩罚,下去冥界领罚吧!”
“你不就是故意引诱本王的么?”
“逃?你想逃到哪里去?没有我的允许,即便三年期满,你也休想离开冥界!”
“你真以为自己能逃出我的掌心?”
全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在奋力跳动,似乎是被外界大力撕扯,又像被无数蚁虫啃噬。
“仙君要成亲了,就在十日之后。”
“你竟做出如此下流不耻之事,简直令整座仙山蒙羞!”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我对你太失望了!”
“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仙君,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不是的……
不是的,他没有……
“老爷不好了,夫人这是晕过去了!”
“这怕是无法自然生产了,只能剖腹取子了……”
“……剖腹取子?!你在说什么!你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殿下冷静,我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绝对能保夫人跟肚中胎儿无恙。”
“……你拿什么保证?!你拿什么来保证!万一失败,拿你的命来抵都不够!”
“殿下,现在不是无理取闹的时候了,再不剖腹取子,夫人怕是真要一尸两命了。”
身体终究还是被剧烈的疼痛破开了。
他惧怕的,排斥的,混乱的,痛苦的,一切的一切,终于将他碎成两大块,抽掉了魂魄,幻化成为虚无。
黑暗,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有黑暗。
他仅剩几丝微弱的呼吸,好像变成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也可能成了云的一角,飘荡在这片黑暗中。
不知来处,不见归处。
那就这样吧。
就这么飘荡在黑暗之中,自然地腐蚀死去。
逃避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再面对痛苦,而他也不愿再细想过往的灾难。
可当他下定决心,从此就融于这片黑暗后,一道婴孩的哭声却骤然响起,划破了他本可以隐身的黑暗。
随后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直辣辣对准漱清的双眸,强迫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沉重的眼皮抬起,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漱清看见了床幔跟墙壁。
但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只能说相较之前,疼痛有所缓解,不再那么强烈汹涌。
漱清被庞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仿佛筋疲力竭,思考同样缓慢迟钝。
醒了吗?
难道还是在梦境中吗?
抬起沉重颤抖的手掌,下意识缓慢放到肚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漱清才意识到,原来他可以平躺了。
肚子也变平了,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可是真的吗?
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漱清好像已经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