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真没想到仙君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小叛徒,还听信叛徒谗言……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仙君,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朔宁骂骂咧咧了好几句,突然又话锋一转。
“不过那叛徒连你都能成功骗过,又是你让去仙山的,还天天在仙君身边晃悠……仙君会受到蒙蔽,一时轻信,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漱清冷冷道:“你是墙头草吗?我还没吹呢,你就开始左右倒了?”
朔宁解释:“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把误会解开……仙君不该那样误会你的,这件事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啊!”
在朔宁眼里,这件事似乎很简单。
但漱清对仙君的感情并不简单,所以在漱清眼里,仙君的质问不仅是误会,更是种侮辱,不是凭解释就能说清楚的。
即便说清楚了又能如何?
那些侮辱带来的伤害不会消失,以前有多心动美好,从此回想起来,只剩下讽刺。
苦涩地冷笑了声,漱清说:“没必要了。”
他感激仙君曾经对他的栽培,没有因为他出身卑微就轻视他,平等正视他的能力,愿意让他这样的小蝴蝶成为仙山掌事。
可也就这样了。
从此往后,他们两清了。
他不会再回仙山,也不会原谅仙君。
见漱清态度坚决,朔宁叹了声气,不再多劝:“好吧好吧,你心里向来是最有主意的……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也不胡说八道影响你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朔宁刚坐下的屁股又弹起来了:“我这么说是自谦!是在自谦!好心劝劝你,你还真当我胡说了!”
小兔子说的有些话气人,可漱清说话也一样,双方都没让彼此太好过,意外达成了某种平衡。
逗逗小兔子,不再是日复一日的烦闷,漱清嘴角也了些笑意。
“那之后呢,你考虑过怎么办吗?”
朔宁说不过漱清,吃尽嘴上的亏后,又老实下来,问起了漱清之后的打算。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一句话就够,我今天一定让苻哥把你带走!”
漱清知道朔宁是认真的,白龙也确实有实力能从冥王手中抢人。
但问题依旧是走了以后呢?
冥王掌管冥界,不说他自身实力到何种程度,光是派出手下骚扰,估计每天都杀不完,足够烦死白龙跟小兔子。
再说回冥王自身,疯起来六亲不认,连亲生兄弟都杀。
本来冥王就对他们抱有敌意,今天自己要真跟他们离开,怕是当场就得拼个你死我活。
朔宁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漱清不想、也不允许自己再拖累他了。
漱清摇了摇头:“如今我的身体怎么样……你已经亲眼瞧见了,没法跟你走。”
“怎么没法走了?你现在这模样,我都能把你扛肩上带走。”
“再一路给我颠簸碎了,你就开心了。”
漱清轻叹:“冥王不会让我走的,我知道,白苻未必不是他的对手,但要真打起来,必然两败俱伤,你不心疼?”
“……”
“何况我这样的身体,去哪都是拖累,不如先在这里将身体养好了,至少冥王不会在这方面苛待我。”
漱清苦笑了下。
“我也算是受到报应了吧,往后仙山回不去了,除了让你收留我,还真是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眼下还是养好身体要紧,等身体恢复了,再做什么也好商量……怎么会没地方可去呢,你哪里都能去,以你的能力,在哪不能混个如鱼得水?”
朔宁不是刻意安慰漱清,一切还真是实话实说。
“仙界这么大,仙山千万座,这座不行就换一座,等你恢复好了,我让苻哥给你打一座下来!”
“你要不想去仙界,换其他地方也行,你在哪都能过很好的!”
漱清也会有被潮湿情绪覆盖的低沉。
一个人待着时,闷闷地养病,无人倾诉,总是越想越糟,似乎看不到任何未来,往前只有晦暗不清的阴霾。
朔宁虽然不是那么聪明,但胜在性格乐观,跟他聊一聊,就像有日光照射过来,不说能驱逐漱清所有的阴霾,但至少照亮了潮湿的一角,变得干爽起来。
如果这里不是冥王的地盘,漱清真想让小兔子留下来陪他过夜。
一个人真是太冷清了。
发生这么多事,他也有很多话想说,可在这里无人能说。
但漱清没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
小兔子有白龙,还有两个小龙崽,他有自己的日子,幸福美满,和他截然相反。
会愿意帮助自己来看自己,只是因为小兔子生性善良。
不能再要求小兔子做更多了。
朔宁待了几个时辰,陪漱清吃了顿饭,一直到漱清没精力撑下去了,这才离开。
漱清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再醒来,心情就不是很好了。
除了喝药,没再吃任何东西。
晚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很久,到天蒙蒙发亮时才睡。
好在睡着后,漱清还是睡了很久,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突然有道阳光照进屋内,一下将他亮醒了。
原本没有起床的念头,反正起来也无事可做,除了喝药就是喝药。
所以漱清转了个身,决定赖床,赖到有人来催他喝药再说。
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乎的奇异香味。
是孩子身上的味道。
起初漱清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孩子已经被冥王带去冥界,怎么可能又出现在这里?
然而这股味道存在了很久,隐隐约约的,有一下没一个的,始终没有消散。
哪怕心里不断提示自己要忍住,要稳住,千万不要因为孩子漏出半点破绽——否则冥王肯定会抓住这点,日后将孩子当做威胁他的筹码。
可漱清实在难以违背堪称本能的真心。
忍过好久好久,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从床上起来了。
唯一的克制,是他没有着急走去外面,而是走到房间的窗边,先推开窗,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瞬间呼吸发紧。
院子里稍远的树下,许久不见的冥王再次现身,正抱着孩子站在那里。
冥王是背对着他,孩子则留了一个侧面,距离不近,偏偏漱清看得很清楚。
小家伙果真长大了不少,已经能竖抱了。
精神看着也比上次好些,此时张着嘴冲冥王笑,原本光溜溜的嘴巴里,如今长出了半颗乳牙。
那么小小一个,性格居然还挺机灵,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漱清的视线,直接朝他这边看来,呆呆的,不笑了。
四目相对那眼,漱清只莫名一股心痛。
而怀里的小家伙突然一动不动地转移了视线,冥王自然也顺着转移,同时与漱清的目光撞上。
漱清下意识想要躲避。
可这种时候,谁先躲就好像谁先怕了,漱清又忍住没躲,直视着冥王的视线。
该来的总要来。
如今来了,那就直面。
反正面对冥王,他没有做错什么,永远问心无愧。
应该感到良心不安的人是冥王。
但冥王与漱清相视,神色如常,抱着孩子慢慢朝他走近。
直至窗前,语气温和地问:“醒了?”
到眼前,小家伙就更好看了。
小脸圆润了不少,漆黑眼眸水汪汪的,完全就是漱清的缩小版,只是鼻子跟嘴巴随了冥王,线条清晰。
但小脸是苍白的。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要不是精神还行,漱清都想用虚弱这两个字来形容。
“哒!”
小家伙突然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见到漱清一点不怕,像跟他打招呼似的。
“哒!哒!”
又喊了两声,带着小婴儿独有的奶乎乎,瞬间将人的心都喊融化了。
漱清一下就捏紧了窗户,想迅速想窗户关上,却又舍不得。
皱着眉头,语气不太好:“……你怎么还敢带着这个小孽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