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若是传到东都,这些人直接株连九族早没命了,可是看看周围其他人,似乎对这种话司空见惯,竟是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甚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荀还是心里嗤笑,怪不得皇帝容不下邵经略,自己地盘上突然出现个乱撒尿的野狗,还是在十分要紧的边关,可不是要摘了他的脑袋。
荀还是正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入邵府一事,肩膀猝不及防地被人拍了一下。
周围人太多,荀还是没有察觉到杀意,自然也就没有注意这群还在念叨没完的人怎么会突然对他动手,所以肩膀一沉之际,他先是一惊,而后换上一个笑脸,微笑着看向叫他的人。
那人穿着不差,一看就知道跟平头百姓有些区别,不知道又是哪个贵人家的公子出来凑热闹。
他见着荀还是转过来时明显一愣,随后脸色晕出一点红色,问:“公子可是刚到这阳宁?先前从未瞧见。”
荀还是笑着点点头:“昨日方到,听说这边有热闹就过来凑个趣,不想还是来晚了。”
“那公子真是来晚了,昨天这里好不热闹,估摸着往后很长时间都不会有这样的喜事了。”
荀还是笑着点点头。
这样搭话的场景荀还是不是第一次见了,简单寒暄几句便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客气地说了句:“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在此多留,公子自便。”说罢带着方景明离开。
那公子目光一直留在他的身上,荀还是走了很远还能感觉到炙热的视线。
那视线让荀还是感觉很不舒服,只是他没心思探究。
回了客栈,荀还是将方景明叫到了自己的屋子,房门关上,他没多客套,直奔主题道:“你发没发现,将军府门口的几个人并不是正规军队的人。”
方景明想了想,未有所反应。
荀还是将昨天画的草图拿了出来,随后指着标识正门的地方道:“那些人虽穿着软甲,但是站姿并不标准,身形散漫,脚尖所指方向也很随意,身上带着江湖气息,明显不是正常招安后训练出来的兵。堂堂邵府,门口的守卫竟然是江湖草莽,到底是邵家军已经没人了,还是将这些人放在了其他地方,门口刻意留了两个破绽?”
倒不是说江湖人就一定弱,但这两个人站在门口一定有猫腻。
荀还是的这话就像是某种预言,到了晚间,街上突然出了很多官兵四下搜寻,不用多打听,瞧着官兵们拿着的画像就知道,邵经略昨天晚上娶进门的小妾失踪了。
那样大张旗鼓娶的人,一般小妾过门别说排场了,草草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去就是,哪里像现在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娶正妻。
可是这样大排场娶的人就这样失踪了。
一连几日整个阳宁都不安稳,四处能听见官兵排查的声音,城内明明搜了好多遍却还是不肯松懈,似乎认定了那个女人就藏在阳宁里没有出去,直到第三天才好了些。
可是即便是这样扰民,百姓却依旧没有怨言,对这位邵将军的敬仰已经到了入魔的地步,不管他做什么百姓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甚至还帮着搜寻,几乎将不大的阳宁翻个底朝天。
荀还是出门的时候看了眼街头巷尾贴的告示,姑娘模样算不得多么惊艳,只能说是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尤为有神,这种模样的姑娘若是出现在大街上应该很好认出,想必就算真的跑了很快也应该会被抓回去。
小妾逃跑这种事荀还是不太感兴趣,只是出了这档子事,邵府戒严,再想进去实属不易,就只能再等等。
一直到了第七日这事依旧没有过去的意思,荀还是隐隐觉得其中没有这么简单,只是还没等他去探寻其中缘由,当天晚上他的房间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根细细的竹管捅破了窗户纸伸了进来,而后白烟弥漫。
窗外稍有动静时荀还是就已经清醒,在看见那根竹管后赶忙捂住口鼻,过了会儿窗棂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窗户一声吱扭声被人推开。
那鬼祟之人的动作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利索,翻个窗户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落地后更是咚的一声。
荀还是不知道来的人是什么,他刻意放缓呼吸,闭着眼睛,一副被迷晕无知无觉的样子。
脚步声渐进,紧接着荀还是感觉到那人扒开他蒙着半张脸的被子,而后“啧啧”两声道:“当真是极品,可不比那小妾漂亮多了。”
得,听到这荀还是就知道什么情况了,敢情他是被采花大盗盯上了,而且这声还很耳熟,正是前些时日在将军府门口遇到的公子。
采花贼采到了他的头上,荀还是正想着直接抹了这两个人的脖子算了,结果就在动作的前一刻,听见那人接着说:“直接给将军送过去入洞房,省事儿。”
将军?荀还是心中一凛。
之后听着另一个人道:“送倒是可以,只可惜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男的玩得才爽。”
荀还是太阳穴突突了两下,默默将这两个人的声音记在了心里。
他自觉自己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他也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所以他觉得这种事情不能算是报仇,只能算是顺心,等把这两个人灌一肚子春药扔到乱葬岗里,他才能顺了这口气。
靠着这个念头,荀还是一动没动,任由两个武功不怎么样,胆子却不小的人将他扛到了肩上。
肚子搁在那人的肩膀上,荀还是身上原本就没有几两肉,晃荡几下快把他五脏六腑晃出来,强忍着呕吐感,保持着极其不雅的姿势像个麻袋一样一动不动。
一人率先到门口探了探,确定外面没人后慢慢推开房门,垫着脚往外走。
刚出房门荀还是就察觉到走廊里气息不对,立刻就认出这股气息来自对门,显然方景明注意到了荀还是屋子里的异样。
荀还是此时正处于装死状态,没办法和方景明打招呼,只希望这个哑巴能有点眼力见,不会冒冒失失地冲出来。
直到下了楼都没听见开房门的声音,荀还是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路过于顺利,出了客栈后荀还是直接被扔进了马车里,马蹄踏在石板路上踢踏作响,晃晃荡荡不知道往哪走。
虽说现在时辰已晚,宵禁期间只有打更人和巡逻兵,但不至于这一路哪个都没遇见,巧合多了就显得刻意。
马车走的时间不算长,咔哒一声车厢微微歪斜了一下很快又再次归正,而后停了下来。
紧接着荀还是又被人扛着走了一路,过了几扇门后他被带到了一处暖房中,四周都是扑鼻的胭脂香,一闻就知道是女人的房间。
他被扔到一处床铺上,手脚被人拿着麻绳捆了个结实,之后脚步声渐走渐远,房门关严。
周围安静极了,夜深人静之时只能听见一两声不大的蛐蛐叫,荀还是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再感觉到他人的气息后慢慢睁开眼。
蜡烛照亮了整个房间,入目一片红色,连身下压着的褥子和身上盖着的棉被也都是大红色——这明显是个婚房,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邵将军刚刚娶小妾的婚房。
瞧着这一幕荀还是有些想笑,他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现在这个境地。
荀还是突然很期待邵经略见到他的表情。
第69章
红烛烧了半宿,床边麻绳散落一地。
荀还是身上只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毕竟是直接被人从床上掠走,自然不会顾及他的颜面,好在如今方才入秋,天尚且是热的,不至于因着这点事儿,将他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身体给累病着。
那小妾明明已经丢了七日,可是桌子上的点心却像是新放的,周围装饰全都崭新,柜子里妥帖地放着被褥和衣服,只是那衣服一看就是男人所穿,却未曾见到女人会用的东西,就连梳妆台上都未曾见到胭脂收拾,倒真像是外界所传的那样,这小妾卷了东西直接逃跑。
可是小妾毕竟是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一屋子关于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得如此干净,连一根发丝都没有留下,而后逃跑?
原本荀还是还觉得这事儿蹊跷,如今看着这个样子就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