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我命不久矣(155)

2025-10-22 评论

  当初如何高官显赫,如今这一幕就有多讽刺,管你先前在皇帝面前多得宠,只要一步走错就只能落得满盘皆输。

  冬日白天很短,尤其是这样没有太阳的天,众人无声无息的潜入赵府时天色已经有了黑影。

  大雪能掩藏很多污秽的东西,同时也能掩藏赵府上百条人命,只是当荀还是提剑去往主屋的时候里面却是空荡荡的,里面的炭盆烧的很旺却没有丝毫人气,只是一眼荀还是就知道这位赵大人应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跑了。

  为避免打草惊蛇,赵大人放弃了府上大多数的人,包括他的妾室在内,如今全都命丧天枢阁之手。

  穆则落到荀还是身边道:“搜过了没见赵淳,包括赵淳的三个儿子和夫人均不在府中,原本赵府负责车马的人一应俱在,想必是怕惊动了人,故意挑着小门偷偷跑了,挑了几个近身伺候的问过了,没有人知道赵大人去了哪里。”

  荀还是仰头看了看天,此时只有远处山头能看见一点点亮光,整个赵府漆黑一片。

  他沉吟片刻道:“我带人去追,你在这收尾。”

  赵府并非武将世家,即便有护卫根本不可能是天枢阁的对手,抵抗两下很快去黄泉跟其他人相聚,荀还是对此并不担心,只是这天过于恶劣,尤其是到了晚上,脚印很容易被大雪覆盖,若不抓紧时间真有可能被他们逃脱了。

  荀还是带了三人分头寻找。

  明日便是年三十,这会儿街上灯笼挂了一片,即便是大雪天也没有影响年味,偶尔能听见小娃娃放鞭炮的声音。

  所幸几个人身上的血腥味被大雪压了下去,没有在闹市上引起慌乱,可是搜遍了大半个东都都未能找到赵家人,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即便不关赵家人也不可能出的了城,必定藏匿在城中。

  荀还是手里的长剑已经归鞘,未免身份引起骚乱带了一个纯白色的面具。东都城内佩剑的人虽不算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有些文人喜欢醉酒舞剑,也算是娱乐的一种,所以荀还是在其中穿梭并不突兀,正当他想要再往回走几步时,衣角在这时被人牵住。

  因着方动了手,荀还是带着一身煞气,寻常老百姓虽然分辨不出煞气为何物,却也能感觉到不适,故而都会下意识保持距离,别说拉衣服了,触碰都很少,所以荀还是被拉的一愣,长剑差点没控制住直接出鞘,结果一转头根本没看见人,视线回落才见着竟然是个小童。

  小童圆滚滚的小脸被冻得通红,身上穿着粗布衣服,扬着脑袋对着荀还是笑着。

  荀还是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却记得这个小童。

  他尚未开口,小童率先脆生道:“我记得你!”

  荀还是又是一愣,先是低头看着自己衣摆上沾染的血迹,旋即看着小童拉着的布料,好在那处未曾染血,看起来还算干净。

  他无暇跟一个小童过多纠缠,也不想去追究为何他戴了面具依旧被认出,拂袖便要离开之际,小童却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爹说受人恩惠若不能及时报答便要先言谢,上次谢谢您救了我。”

  荀还是脚步稍停,冷冰冰地说了句:“那你爹爹有没有跟你说要离我远点?”上次看小童他爹那忌惮的模样,不像是不认识他。

  小童想了想:“这不要紧,知恩图报乃做人根本。”

  荀还是突然笑出了声,本想摸摸小童的头却在举手之际想起了什么,笑容立刻敛去了几分,随即轻声道:“入夜了,早日回去罢,别让家里人着急。”

  小童应了一声,高兴地跑了。

  荀还是目送着小童消失在人群里,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

  一年中最冷的天按理说已经过去,却因这场一连几日的大雪将气温拉到最低。

  赵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行至今日,他几乎以为胜券在握。

  好在宫里有眼线,让他没有在年根底下全家去黄泉过年。虽说只有五个人,但是这样逃跑依旧目标太大,小儿子今年才五岁,只能自己带着,两个年岁较大的儿子走另外一边,过了今夜之后寻时机出城。

  东都很大,除去小半边被官员府邸占用的土地以外,胡同街巷参差不齐,躲个人很简单。

  赵夫人抱着小儿子蜷缩在一户人家的马棚里,周身盖着稻草,这样的天若无保温措施,夜晚能冻死人。

  赵淳紧贴着二人,鼻尖满是马粪的臭味却也顾不得嫌弃,他们只要挨到天亮,只要出了城,天高海阔即便是天枢阁也未必那么轻易将他们找出来,更何况现在天枢阁因着前段时间阳宁的事情损失惨重,天枢阁阁主更是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分出许多人手去搜寻他们?

  赵淳心思活络,只要太子登基,他们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就是带着这个信念才让他强撑着躲在这,然而他觉得自己躲的很精妙,却有人更擅长捉迷藏。

  就在赵淳以为他们今晚只能睡在此处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人笑声。

  “没想到堂堂国丈大人如此能屈能伸,与马粪为伍也能睡,啧啧啧,就是不知道德妃娘娘如今在宫里可还睡得着。”

  赵淳一惊,抬头见着一个极为年轻的面孔,原本就被冻得发麻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你,卓……”

  “卓云蔚。”卓云蔚趴在马圈的栏杆上,笑道,“没想到赵大人竟然认得我。”

  荀还是养在宅子里的,在朝之人有几个不知道的。

  赵淳差点将这句话说出去,好在话音出口之前及时收住。

  卓云蔚眯着眼睛看向赵淳一侧,赵淳立刻明白卓云蔚在看什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动了动想要挡住卓云蔚的视线,卓云蔚见此噗嗤一下笑出声:“没想到赵大人还挺有良心,竟然知道护着自己的妻儿,比某些人好多了,至少能算是个人罢。”

  赵淳一时分辨不出卓云蔚是在骂他还是夸他。

  卓云蔚拄着下巴,视线在三个人身上来回盘桓,尤其是见着那五岁小童时眼底光线明灭。

  赵淳的心随着他的眼神越提越高,天枢阁的人可不会因为小童年幼就手下留情,从来做事不留后患。

  这小儿子也算是赵淳老来得子,宝贝的很,即便如今自知无法逃出生天,临了之前还是希望能给小儿子搏出一条生路,而这条生路或许就建立在卓云蔚尚且年轻上。

  马棚并无烛火,只能靠着四周白雪照亮,故而眼底的波涛未能被卓云蔚察觉去,他思虑渐深,而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在生死之前确实连面皮也不要了,哭丧着脸道:“赵某如今落魄死不足惜,可我这娃尚才五岁,赵某自愿同您离去交差,可否放了我这幼子!”

  卓云蔚饶有兴致地看着赵淳要死要活的模样,听着他长篇大论地说着这些年自己做过的善事,只求能换给幼子一条生路,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卓云蔚终于听腻了,一歪脑袋道:“赵大人您先等等,所幸不是阁主找到了这里发现了您,我自然知道赵大人心善,也不愿赵家就这样灭门,便也是想帮赵大人的忙。”

  赵淳一愣,事实上他嘴上说着给小儿子求情,却也在给自己想生路,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毕竟这只有卓云蔚一个人,万一还有其他机会……似乎真的有其他机会。

  “卓……公子何意?”赵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卓云蔚,便只能加上“公子”二字。

  卓云蔚笑了笑,一只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随即向赵淳抛了个东西:“唉,我这人其实心很软,也很想救赵小公子,奈何小公子太过年幼,即便放任不管这样冰天雪地一晚上也得冻出个好歹,不若赵大人自求生路。赵大人是个聪明人,自会知道如何自保。”

  “这,这是……”赵淳低头,一块如同染了血的玉佩躺在手里,血色弥漫像是一个展翅的凤凰。

  “不知赵大人可曾听过谢炤元这个名字?”

  “……祁国的那位?”

  卓云蔚一笑:“那赵大人一定不知道,这如今可是荀还是荀阁主的东西。”

  说完他瞧着赵淳逐渐瞪大的眼睛,又补了一句:“一个宝贝的不得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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