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间他好像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之后站在他身侧说了句什么,紧接着是一声叹息。
再睁眼时阳光已经变成了朱砂色,荀还是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大病之后便会嗜睡,再加上酒劲儿这一觉几乎睡了一整天。
人刚坐起来,门同时被推开。
谢玉绥他进来时,就见床榻之上那人衣着凌乱,长发散于身后,因着方醒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慵懒,漂亮的眼睛迷蒙着看过来,在见到他时小小的亮了一下,眸子里落满了碎光,漂亮的不像话,就是这样一个单看一眼都不忍心苛责的人却总是做着让人咬牙切齿的事。
谢玉绥端着两个碗放到桌子上,没像以往那样到床边,反而是坐到一侧,手指点点桌子:“睡醒了就过来。”
荀还是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下床,衣冠不整地走到谢玉绥旁边,看着桌子上两碗黑漆漆的东西,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眉头有瞬间紧蹙又很快放开。
其中一碗的味道比较熟悉,荀还是原本还想用这玩意压酒味来着,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本应该饭后吃的药这么快就端了上来。
这药倒也不是非得饭后吃,只是因着味道太过难闻,吃完药后就没了食欲,故而都会在饭后半个时辰左右将药端上来。
“今日加量了?”荀还是问着却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谢玉绥点了点另一碗味道稍淡:“解酒。”
原来是一碗解酒药,一碗平时喝的药。
这明显就是谢玉绥故意的,以荀还是的酒量何时需要解酒药。
在王府将养些时日,身子好不好尚且有待定论,反倒是养出了矫情的毛病,也多了个耍赖的爱好,眼瞧着这药肯定不好喝,荀还是刻意放松了下肩膀,让打在肩头的衣服“一不小心”地滑落了一点,精致的锁骨也就顺势露出了大半,修长纤瘦的脖颈彻底暴露了出来,将那副妖精模样做出了个十足十。但到底还是个男人,没有一般断袖的那股子女气,也正因为身上自带的气质,让人不由生出一股征服欲。
这若是换个人或许真就被荀还是靠着这个糊弄过去,然而谢玉绥太熟悉他了,正因为熟悉,在看见他眉头蹙起的瞬间就知道他打了什么算盘,怎么可能让他逃了去?
然后这位王爷便十分不解风情地站了起来,两根手指捏着已经滑至手肘的外衫拉了回去,随后端起一旁的药递到荀还是面前,微笑着说:“喝了。”
荀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玉绥,细长的眼睛几乎瞪成了圆形,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谢玉绥道:“你,你,你这是已经对我厌倦了是 吗?”
谢玉绥根本不吃那一套,碗又往前递了递:“喝了。”
荀还是垂眸看着药汤里倒映的自己的影子,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而后故意做出一个“很无奈但又只能宠着你”的表情接过药碗。
醒酒药显然比日常喝的那个药强了不少,虽说依旧带着苦味,但里面隐约还能察觉到一丝清冽的香味,没那么难以忍受。
碗不大,里面的药也就一两口的事儿,他仰头将药悉数倒进嘴里而后突然向前一压,手掌用力摁在谢玉绥脑后,两唇相接的瞬间,药汤立刻渡了过去。
眼看着自己奸计得逞,荀还是眼睛弯成了月牙,舌头灵巧地滑到对方口腔中,带着温热发苦的药味一起扫过每一处地方。可就在他想要进一步突破对方防守,逼谢玉绥将药喝下去时,原本无甚反抗的人突然反向压了过来。
谢玉绥一手揽着荀还是的腰际,一手捧着他的脖颈,唇瓣相接,压着在他嘴里还没摸出门道的舌头纠缠片刻后,很快转移战场,将荀还是的舌头和药一同逼了回去,之后在荀还是目瞪口呆和难以置信中,所有的药到底还是进了他的肚子。
荀还是很不甘心,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占不得上风,似乎老天爷在口舌之上给他开了门后,就把实践这扇窗封死了,他双手折腾着不知道该往哪放,结果一不小心碰到搁置在桌子边缘的碗。
先前荀还是为了偷袭成功胡乱将碗放到桌子上,那碗也就是搭了个边,放得并不平稳,如今被荀还是轻轻一碰后无助地向下坠落,而旁边的两人根本没有搭理碗的意思,亲密无间的同时又好像在打架一般,总要较出个高低。
砰的一声瓷碗落地,荀还是却依旧被谢玉绥桎梏着,养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力气这会儿几乎用尽,他在最后一次挣扎后终于放弃抵抗,荀阁主就这点好,抗争不过从来不勉强自己。
可就在他双手认命地环在谢玉绥腰上之际,门哐当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人尚未见着,声音率先喊了起来:“王爷!王爷你们不是打起来了……吧。”
那人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明显跑了调,荀还是掀开眼皮,视线透过谢玉绥的肩头看过去,就见早上还跟他一起偷偷出门喝酒的人,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一张嘴大的几乎能塞个鸡蛋。
荀还是方才认命的心这会儿又开始不安分,在感觉到谢玉绥想要分开之际,刻意搂上他的脖子,舌头沿着他的唇线描绘了一圈,眼睛却是落在邬奉身上挑了挑眉。
邬奉原本站在外面等着请罪,他来的稍晚,谢玉绥前脚端着药进门,他后脚才到,原本以为喝药也用不了多少功夫,结果就听见屋里乱声不停,吓得他以为两个人打了起来,结果推门而入的这一幕险些让他戳瞎双眼。
怎么办,现在到底该走还是该留……应该走吧,可是脚突然不会动了怎么办,这妖孽是什么表情,挑事儿?妖孽果然是妖孽,害他犯错误也就算了,竟然把王爷蛊惑成这样!
邬奉心里骂骂咧咧脚下却好像生了根,直到见着那妖孽终于肯放开自家王爷,下巴垫在谢玉绥的肩头,嘴唇上似乎染了胭脂,看过来时刻意挑着眉毛,随即无比刻意地扬着声音问:“邬小将军的癖好当真是特殊,竟喜欢看别人亲热,莫不是猫儿成精?”
邬奉没太听明白荀还是什么意思,但双脚终于有反应了,他怒视着荀还是道:“你才是猫!”
“你看,春天了,你还说你不是猫?”荀还是故意在谢玉绥的脖子上蹭了蹭。
眼瞧着这一幕邬奉终于待不住了,他不再理会荀还是,双手抱拳作揖,对谢玉绥道:“王爷,我晚点再过来。”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好在还记得将门关上。
屋里又剩下两个人,荀还是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双手扣在谢玉绥的腰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挂着。
谢玉绥无奈放任他玩个开心,这会儿才出声:“还说邬奉像猫,你瞧瞧自己什么样,可不是一个猫样?”
荀还是没觉得猫有什么不好,索性借着这个由头又往谢玉绥身上赖了赖,刻意往他脖子上吹了口气,软着嗓子道:“王爷您看,春天了。”
谢玉绥只听了一耳朵就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这么久以来聚少离多,每次见面时也是各怀心事,除去刻意的撩拨以外,亲密之事只有那么一次,可就荀还是现在这身体,再养个半年都说不准怎么样,哪里敢折腾。
谢玉绥轻拍荀还是的肩膀,侧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乖,春天了猫儿也得知道节制,还有一碗药赶紧喝了。”
荀还是瘪瘪嘴,总觉得这王爷莫不是石头做的,自己都这样送上门了还能惦记着一碗药。
也不是非要跟一碗药吃醋,但他心里就是别扭的慌,拢了拢四散的衣衫,他坐到一侧就是不看那碗药,手托着下巴又想起先前邬奉跟他说的话,刚刚不顺的气自己又找到了路子顺了。
谢玉绥站在一侧,几乎将夕阳透进来的那点光悉数遮住,而自己便待在他影子之下,像是被拥抱着。
上午的那点酒虽没让他醉倒,但是睡醒之后胃确实有些不舒服,这会儿解酒药起了作用,胃里暖暖的,他一舒服心思就开始活络,然后就歪头抬眼看着谢玉绥道:“听说,你阳宁城外的宿明山上开了一种花,那花长在悬崖峭壁十分难得,花瓣呈淡蓝色,花蕊却是殷红的,不知那花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谢玉绥一愣,随后了然道:“邬奉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