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我命不久矣(66)

2025-10-22 评论

  景言峯低头间表情明灭。

  这句道歉没有丝毫诚意,他一点都不相信荀还是不知道永极楼有他的关系,不然怎么会跑到这里闹一出?

  但就现在这个情况,就好像他不承认自己派人去暗杀荀还是一样,心里念叨再多,面上都是笑眯眯的。

  “也不算是孤的地方,不过一属下人跟这老鸨有点交情,偶尔会寻求孤的庇佑,都是一群可怜人聚集到一起,孤不忍心,偶尔帮扶一二,只可惜有些事依旧无法称心,前些时日那水儿……着实可惜了,我依然找人安排入葬,并着她父母一同,总归是生了一遭。”

  他说这话时视线一直落在荀还是身上,话里未曾提及城外之事,但又全都涵盖其中,然而荀还是好似对此并无他想。

  景言峯原本想以此事将荀还是带到牢狱里,之后再聊此些事情,因着身份不同,谈条件更有底气,不成想半路杀出个别人。

  太子一直没查出来插手的是谁,本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无果。

  荀还是自始至终都只是微笑,看不出什么态度。

  几杯酒下肚,荀还是面上无甚反应,倒是景言峯有了醉意,说话时染上了酒味和热气,矜持少了几分,带上了些少年该有的稚气。

  景言峯的变声期来的比较晚,如今还带着点沙哑,抻着长音说话时像是撒娇一样,再加上他那双桃花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见着荀还是有多深情。

  他双手捧着荀还是的手,捋开指尖,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布满薄茧,仔细看隐约能瞧见上面横着许多疤痕,因着年头已旧,荀还是皮肤又很白,所以痕迹并不明显。

  景言峯指尖正好点在荀还是手指中的那颗痣上:“荀阁主真的好厉害,据说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扬名江湖了,不像我,如今二十却无甚实权,空有一腔抱负,奈何父皇不信任我,觉得我就是个小孩子,可他已经老了啊,老了所以求安逸,殊不知边境诸国蠢蠢欲动,再这样下去不用其他国家攻打,我们自己就会把自己拖垮了,一群庸才蛀虫啃食着国家根骨,若不改革,早晚要完啊。”

  荀还是垂眼看着景言峯搁在桌子上的脑袋,未发一言。

  景言峯这会儿似乎酒劲儿上来,说话逐渐含糊,颠来倒去都是自己那一腔热血。

  荀还是正想着要不要找人将太子殿下带回去时,景言峯突然抬头,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眼底亮晶晶一片。

  “荀阁主,说实话,孤确实忌惮你,怕着你,生怕哪一天你的刀抹了我的脖子。”景言峯笑的有些无奈,带着点可怜,“父皇又不止我一个儿子,若是哪天……所以我怕您啊。”

  荀还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在话音里听出了点哭腔。说完后他额头已经抵在了桌子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蹭了蹭,嘟囔几句后没了声息。

  荀还是等了好半晌没等到对方有声响,抽回手后给自己倒着酒一杯一杯的喝。

  说出去可能没有人信,一贯唯皇命是从,杀伐决断的天枢阁阁主事实上一点都不关心邾国的走向。

  倒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只是关注的点于一般人背道而驰,他想要邾国死!

  此次回东都,皇帝之所以没有传召荀还是理由有很多,一方面皇帝想要借着荀还是的死讯引出一些心存不轨之人,另一方面就如同荀还是先前所说——皇帝给太子留了杀掉荀还是的机会。

  荀还是这把刀太过锋利,即便是皇帝都掌控不稳,他不安却不舍得不动手,只有靠下毒来让自己心安。而太子适时出手正好顺了皇帝的意,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欲以此测一下太子的实力。

  说到底,皇帝不舍得荀还是这把利刃的同时又除之后快。

  皇帝确实阴毒,不过这都不是荀还是憎恨邾国的理由。

  酒水冰凉,这间屋子因着无客人便也不会有什么火盆,大雨之下水汽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带着点泥土的味道和春日残留的寒气,将屋子卷席了一边。

  凉酒进了身体后似乎变成了火,燎过每一处,荀还是的五脏六腑又开始抽痛,拿着酒杯的手也在细微颤抖着。

  酒被晃出了一圈圈波纹,他看着自己的手有片刻出神,而后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第43章 

  外面雷声轰鸣依旧,雨水敲打着屋顶劈啪作响,倒显得楼内愈发安静。

  永极楼雅间内说话声已消失良久,房间一角的桌子上隐约能瞧见趴俯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周围尽是酒气,似乎喝多了被人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过了好一段时间,雷声又滚了滚,那个人影才有了反应。

  他慢慢撑起身子,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进袖子里,而后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摩挲了几下,慢慢坐正,头再次抬起来时除了脸颊有着不自然的红色以外,眼底哪还有一点点醉意。

  景言峯扶着自己的额头,沉默良久后肩膀渐渐颤抖,笑声渐大,末了仰头感叹一句:“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有说完,他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面又坐了片刻,之后重新戴上斗笠推门而出。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许多人,在景言峯出来后集体行礼。

  景言峯拍拍靠他最近的那一个:“去吧,做的干净点。”

  雷声乍起,整一条走廊被闪电照得透亮,走廊尽头赫然映照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影子,那人头发散乱在身侧,四肢扭曲,悄无声息,仔细看能瞧见她瞪大灰败的眼睛。

  几个呼吸间黑衣人消失在原地,未曾有一个人理睬那具早已冰凉的尸体,似乎这只是微不足道的装饰品,廉价的连一个眼神都不值得。

  直到走廊里只剩下景言峯和另外一个男人,景言峯终于舍得分出一点视线撇了下角落的尸体:“放这做什么,收起来还有用处。荀还是不是想用老鸨引孤出来吗?孤为了子民不得不现身,但因着天枢阁阁主手段过于狠辣,未曾遵守承诺,孤赶到时时辰已晚,荀还是残忍将其杀害后抛尸荒野。”

  老鸨确实老早就被穆则控制,可是他没有去抓逃跑的小厮,便是纵着这小厮给太子传了话。

  荀还是嘴上所说的卸了老鸨的胳膊,更多地是恐吓,想让穆则在她身上多挖出点信息,这样一个长时间在青楼里养尊处优的人,若真的卸了胳膊,估计能直接疼死,哪里还有问话的机会。

  荀还是确实狠,但也是会看人下菜碟,并非所有人都适合严刑逼供。

  所以至少老鸨在荀还是手里时还是全须全尾有口气儿的,可如今回到自己的主子手里却丢了性命。

  世人都道荀还是心狠手辣,然而大多数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们将自己的阴毒藏匿在伪善之下,反不及荀还是大大方方的狠。

  侍从明显已经习惯景言峯的办事习惯,眼睛未曾多眨,点头应下。

  永极楼的大门被人推开,街角阴暗处一辆马车低调驶来。

  马车周围没有家族图腾,颜色内敛,大雨拍打在周围起了一层水雾,仿佛将马车笼罩在一层薄纱里。

  车门推开,景言峯钻了进去,掸掉身上的水汽,他将斗笠扔到一侧:“梁大人久等了。”

  “殿下劳累,不知结果如何?”马车里放着个小炉子,上面温着茶水,梁和昶倒了一杯递给景言峯。

  景言峯接过茶饮了一口。

  “再扑腾也不过是濒死的兽,孤就好奇父皇到底给荀还是下了什么迷魂汤,明知道被主君下毒,却能忠心依旧,换成您您能吗?”景言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梁和昶,一个问句似乎没带任何意图,未等梁和昶表忠心,自己率先将话圆了回来,“反正换做是孤万万做不到,正因如此便觉得有些可惜,像荀还是这样的人竟不能为孤所用。”

  “既不能收入麾下,便也不能留给别人,殿下仁厚,但为保全大局不得不牺牲他了,这也是为了邾国子民的无奈之举。”梁和昶虚情假意地宽慰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只是这荀还是突然出现在邕州,不知道是皇上授意,还是他另有他谋,总不会真的是无意路过。”

  景言峯:“邕州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人都死光了暂且无从查证,只是你那个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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