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话本子里所说的,有时候让人心动的未必是威胁生命之际,对方奋起挡箭的动作,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逆着阳光的回眸。
荀还是知道,自己对谢玉绥的好感建立在老王爷之上,下意识放松了警惕,当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以后,再想去亲近一个人就太简单了,至于从何时心动已经记不清了。
感情说到底是一笔糊涂账,追溯再远也很难算得清,但是另一笔账还是算得清的,荀还是原本引谢玉绥来东都不只是想要邾国出兵以致内外消耗这么简单,当年若单单只是一个邾国,如何能让谢炤元沦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
荀还是想的从来都不是邾国一个国家,他想要邾国和祁国一起死。
这话他不会对谢玉绥说,事实上他原本将谢玉绥引到东都前,原计划里谢玉绥会有一个和谢炤元一样的死法,然而事到临头计划还是更改了,所以他选择和太子合作,也有了那一次跟太子的交谈。
如今他的计划里又多了一条,要将谢玉绥从其中摘出去,不单单出于自己的情感,也是因着谢炤元——起初他曾以为谢玉绥是个狼心狗肺之人,明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于一场阴谋,明知道祁国王座上坐的那个人是杀父仇人,却还能安然地做着他的王爷。
直到那次在东都城外遇刺,荀还是刻意将刺客留给了谢玉绥处置,虽说那次处置荀还是没有过问,但在东都城下相当于天枢阁家门口,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自然也就知晓了谢玉绥所问之事。
哪里来什么纯良王爷,不过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刺客被折磨的没了个人样,颠三倒四没说出太多有用的话,谢玉绥虽说没有主动问问题,但是荀还是看时看出了谢玉绥想要知道的事情——谢玉绥之所以着急要谢炤元的手书,很有可能跟他在祁国谋划的事情有关。
荀还是曾大胆猜测了一番,或许他在等一个时机,起兵造反。
当然这一切都是荀还是的猜测,并无实据,荀还是对此也无甚关心……从前无甚关心。
如今他想,反正岁月只剩下三年不到,及时行乐又如何。只期盼着谢玉绥能一如从前般不要动心,不要有感情,能给他一个胡乱折腾的机会,他只想在死之前少有的为自己做一件事。
荀还是拉着谢玉绥衣领的手一直没松,弯着眉眼道:“我可是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你自己不珍惜,怪不得我。”
这句离开一语双关,包含着身体,也包含着荀还是给出却不想要回应的感情。
谢玉绥没听过这么不讲理的话,若非他留在此处,此时荀还是的丧事都该要办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为自己辩驳,结果话尚未出口衣领又是一紧,眨眼间两个人仅剩的那点距离因为荀还是突然的动作消失不见,两唇相撞,所触之处一片柔软。
第54章
不知道哪阵风将屋外的雨带进了窗户里,打湿了窗台边的桌子,湿了上面平展开尚未用过的宣纸,雨水如墨般散开。雨水敲打着窗棂,像是一首乐曲,富有节奏地哒哒作响。
雨水止在了窗前方寸之地,风却不那么安分,穿过层层帷幔飘进了屋里,傍夏天的风到底还是过于柔和,堪堪到了床位就只剩下一点点力道,卷着纱幔颤了两下后悄无声息。
没了风也没了雨,本应该安稳的床却传来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在挣动,也似乎有人在压抑。
突如其来的亲密像是点了谢玉绥的穴道,他瞳孔骤缩,一时反应全无,任由荀还是的舌头在他薄唇上描绘了一圈。
柔软的小舌在唇缝间摩挲,谢玉绥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五感皆被牵着走,鼻尖满满的青竹味,带着一点悠悠的血味,甜腻腻的。
荀还是做这事儿时并不如表面上那样自若,到底是第一次干这档子事儿,虽说平时跟谢玉绥说话不着四六,但也止步于说话上。
他常年穿梭在血腥里,既没时间也没精力跟什么人调情,见过的风花雪月估计还没谢玉绥多,更别说对什么人如此亲近过。
不过这话说出去估计没人信,就他那样祸国殃民的脸,看着就不像是个安分的主,虽说他其实本人安分极了。
出格的事情既已做出,荀还是不是个矫情的人,凭着感觉去探寻对方的气息,轻咬着对方柔软的唇瓣,呼吸纠缠,徒生一室暧昧。
直到一次不经意的撕咬咬破了谢玉绥的唇角,谢玉绥猛地回神,意识回笼的瞬间便感觉到软舌正在舔舐着他的唇角,满是挑逗。
谢玉绥浑身一僵,理智终于重新爬了回来,已经没眼看多看,双手撑着床意图从这出格的纠缠间挣脱出来,然而头刚抬起就被荀还是摁了回去,牙齿相碰,鲜血浸染唇齿。
谢玉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荀还是近在咫尺的表情,因着太近,难得地在荀还是的脸上看见了一点点红晕。脖颈上的手拷镣一般让他动弹不得,谢玉绥心下一沉,用力咬了下去。
荀还是吃痛松手,摸了摸自己惨不忍睹的嘴唇:“你是属狗的吗?”
谢玉绥趁机挣脱桎梏,抓住荀还是的两个手腕举至头顶,垂眼看着沾了血迹的嘴唇——平时因着他身体不好,这一处也是看不出颜色,如今因着剧烈的摩擦却像是染了胭脂。
谢玉绥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找死。”
荀还是似乎觉得自己骚得不够,舌头顺着唇缝舔了一圈,将那点血迹带到了舌头上,喉结滚动,随即轻笑一声道:“怕王爷过于矜持,给您个台阶下,我都这么主动了,王爷就不曾有片刻心动?”
一贯温润的嗓音染上了点沙哑,像极了藏于深山里的妖怪,善于蛊惑人心,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勾着谢玉绥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荀还是在墓里时,曾用力咬破嘴唇以保持清醒,如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薄红的眼尾含着水意,看着楚楚可怜却又让人生出一种想将他蹂/躏更惨的心思。
怪不得那么多江湖人窥视着天枢阁阁主的容貌。
谢玉绥深吸口气,强压着内心的暴虐,咬牙道:“阁主请自重。”
荀还是原本还想继续浪,敲门声突地响起,敲散了一室旖旎。
两人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又僵持片刻,谢玉绥瞧着荀还是老实没再多动,本以为到此应该止步了,他意欲松手起身,不成想荀还是一只胳膊立刻环上脖颈,挑眉道:“不如就这样让人进来?”
“你……”谢玉绥难以置信。
这人的脸皮当真比鞋底还厚。
谢玉绥用力掰开荀还是的胳膊,看着他那双瞪大后依旧漂亮的眼睛,刚升腾起来的火气就这样被盯没了,最后叹气道:“别闹。”
充满无奈的两个字属实取悦了荀还是,他低笑两声,趁其不备撑起身子在谢玉绥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次先饶了你。”
谢玉绥眯着眼睛,开始怀疑荀还是是不是见谁都是如此轻浮,心中火气再起,骤然想起了永极楼里的那些晃动着腰肢儿形形色色的人,冷哼道:“看来荀阁主是想尝尝做青楼小倌是什么滋味。”
荀还是听见这话一愣,谢玉绥趁机翻身而起,站在床边整着被压皱的衣服。
荀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玉绥,正当对方准备扬声唤人进来时,他才反应过来谢玉绥说了什么,突然轻笑一声,眨眨眼睛道:“永极楼的小倌哪有我好看,然而王爷非要做柳下惠,送上门都不要。”
谢玉绥刚要唤门口之人进来,声音抵在喉咙里又被他收了回去,被荀还是那模样直接气笑了,躬身上前,双手撑在床上:“荀阁主这是缺男人?”
“缺你。”荀还是舔着嘴唇,残破的嘴唇因着方才的摩擦染上了一点蜜色,好像先前经过如何激烈的情事一般,让人很难不想歪。
谢玉绥实在是受不了他现在这样,捡起地上的被子将荀还是从头盖到脚,眼不见为净。之后未再多停留,他怕多待一会儿会控制不住一刀捅了某人。
门拉开的瞬间,谢玉绥恰巧看见对方的手停在半空中,许是因为等了久了还没听见动静想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