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此极为高兴,想借此给自身添点军功,赢得民心。
荀还是只是将消息传递给了太子,自己并未给予意见,剩下的大多是太子和梁和昶等人商议。
荀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太子府出来回到自己宅邸时,卓云蔚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几包糕点,眼看着荀还是纵身落到院子里时疑惑道:“树上的蝉可是吵着阁主了?等下我找个杆子粘了去。”
起初荀还是没听懂卓云蔚此话从何而来,结果一低头正巧见着自己脚边躺着一只蝉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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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的天开始有了一丝凉气,蝉趴在树上鸣叫不停,荀还是方从城外回来,换掉一身血污冲了个凉,坐在院子里一边晃动着摇椅一边摇着蒲扇看着头顶茂密的桃树,偶尔往嘴里塞一块糕点,日子看起来过得很悠闲,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前些时日江湖上许多门派因着朝廷压迫不满,故意散播谣言,说朝廷在各地增派士兵必定是要多征收百姓赋税,还要征用百姓的家宅扩建各州郡安抚使司,鼓弄民众游街抗议,更是将多处地方的府衙围得水泄不通。
正巧皇帝觉得荀还是在东都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带一众人奔波几处解决此事。
动用天枢阁那就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要解决人。
百姓不能擅动,倒是江湖人首当其冲,一连被荀还是带人挑了好几处。
不用将所有的门派一锅端,荀还是虽说武功高,却也没这个能力,杀鸡儆猴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几个门派损失惨重后其他想要浑水摸鱼的门派瞬间消停,之后各地府衙找了些人混到百姓中间,散布一些比较积极的言论,改一下舆论风向也就罢了。
此番动作,荀还是的仇敌又加了不少,他倒是不在意,顶多回城路上被伏击了好几拨,打了不少喷嚏。
一只鸽子穿过树杈落到了荀还是身侧,他从鸽子腿上拿下祁国那边长途跋涉送回来的信。
信上说祁国朝廷面上已经到了一个互相制衡的局面,但其实就跟春天河面上的冰一样,看似厚实,实则早已脆弱不堪,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引起更大的动荡。到了这个时候谢玉绥却不再动了,因为他现在还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不能动手。
虽说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但是大多迂腐的史官不懂变通,不管皇帝是谁篡位就是篡位,逼宫弑君这种事一旦落实,即便后续朝政再稳,他都是个有污点的国君,会受后人唾骂,尤其是祁国国君至今并没有对谢玉绥做出太出格的事。
“师出无名,按兵不动。”
最后八个字让荀还是咀嚼了半天,手指在最后那个字上摸了一下,轻笑一声掏出火折子将那张纸条烧个干净。
纸灰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上,门口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
那人一身漆黑,衣领堆得老高,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太清容貌,就身形来说比较陌生——天枢阁另有据点,阁里的人很少会到这里,荀还是从未下过禁令,但那些人都很识趣地少有靠近,或惧或怕,倒是给荀还是留了个清净。
荀还是抬眼看了下那人,手中摇着蒲扇眼看着那个人越来越近,最后单膝跪在面前唤了句:“阁主。”
那人低头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头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
那人听见说话后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道:“阁主,城外来了一伙人,藏匿在东边的一个小村落里,人数众多,看模样是有备而来,一时看不出究竟想要作何,兄弟们瞧见之后让属下来跟您说一声,是要直接带人过去还是按兵不动。”
荀还是晃动着摇椅,仰头看着破碎的天空,半眯着眼睛:“有人啊……”
“是,兄弟们说……”那人依旧低着头,余光看着面前不远处晃动的摇椅。
荀还是身着青衫,悠闲散漫,浑身上下全是漏洞。
那人眸光一闪,拖着话音刻意转移荀还是的注意力,手指却向后一弹,说话间一把匕首瞬间从袖口落入手中。
眼看着荀还是丝毫未察觉到他的动作,那人突然暴起,刀刃泛着冰冷的光,刀尖向前直取荀还是喉咙。
荀还是看起来像是被这个场景吓到了一般,眼看着坐在摇椅上一动不动,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是用着脆弱的蒲扇在身前一挡,与匕首之下视若无物。
刺客心中冷笑,江湖盛传天枢阁阁主荀还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如今看来这毒或许影响了荀还是的行为反应,成了一个没了牙的纸老虎,虚张声势。
刺客这几日多次在宅邸外徘徊,眼睁睁地看着荀还是满身疲倦地落到宅邸门前,他刻意挑着这个时机,就是觉得荀还是本就中毒已深,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之后肯定精力不济,这便是最好的偷袭机会。
先前的忐忑此时已经化成激动,内心不禁感慨恶名昭著的荀还是不过如此,今日注定他要扬名立万。
眼看着匕首已经穿过蒲扇,距离脖颈仅有半寸之余,却在这时叮的一声,不知何物自远处飞来打在了刀刃上,匕首轨迹一偏,堪堪擦着脖颈而过,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匕首错身的瞬间,荀还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没有一丝一毫被偷袭的惊慌,反而像是什么想法得到认证后十分喜悦,紧接着一脚踹到了刺客的腹部。
这一脚力道惊人,没有一点精疲力尽的样子,险些将他五脏六腑都踹了出来。
落地的瞬间,刺客只觉得喉咙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待他再抬眼时,却见藤椅旁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高腿长,弯腰皱眉,旁若无人地拿起放在藤椅上的那个苍白纤细的手腕,手指搭在上面似乎是在诊脉。
那人一边动作一边说:“几日不见这是傻了罢,刺客到眼前竟用一把蒲扇遮挡,活腻了?”
手指都已经放了上去,结果藤椅上的人十分不老实地钳住那两根手指,嘴角捻笑,眼里揉碎了日光,旁若无人地将手指递到了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第57章
麻木的不止是刺客一人,谢玉绥在短暂的愣神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在自己身上蹭了一下,虽面无表情但动作已经表明了态度。
荀还是见此噗嗤一下。
谢玉绥瞥了他一眼,目光收回时在荀还是脖颈上的伤口轻轻扫过。
伤口不深,但荀还是脖子上没什么肉,一划之下鲜血染了小半个脖子,衣领也被染湿了颜色,看起来有些吓人。
谢玉绥脸色一暗,反手拔下插在椅背上的匕首,下一瞬银光一闪而过,那把巴掌大的匕首径直飞出去。
匕首甚小,藏在袖口里很难发现,却也因为太小,若是落在身上顶多皮肉伤,杀不了人,可若是到了脖子以上,小不小的就不重要了,一根针都能要人命。
这是刺客带来的那把匕首。
刺客目前身份难辨,敢于进入荀还是的宅邸,此人单单是胆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而胆量通常都是身手给予的,除非那人是个傻子。
显然这个刺客是前者。
荀还是的宅邸寻常时候看起来就像个空宅,没有护卫,没有仆从,干干净净不像是个活人会住的地方,偌大的宅邸只有这么个院子有点人气儿。
虽说看着空旷,却也没有人敢擅闯,一来因为这是在东都地界,街道上巡逻众多,不好下手,二来荀还是凶名在外,除非某些人活得不耐烦。
当然这是从前,自荀还是身中剧毒的消息传出去就不一样了,凶名变成了肥肉,谁都想在“荀还是”这个名头后加上一句“谁谁谁杀的”。
这个刺客不是第一个有这念头,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刺客躲过匕首后两指反手夹住刀身,身子顺势一转卸了上面的力,而后手指弯曲将匕首重新收进袖口里,紧接着从腰间抽出软剑直奔荀还是面门。
说到底他没将谢玉绥放在眼里,只将他作为普通护卫。
荀还是在外奔波几日确实有些疲累,自打从邕州回来后,尤其疲累,二十多岁的年纪顶着个七老八十的身体,有时候确实令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