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晁楼和他说了他知道的玩处,末了不禁慨然道:“顾兄,你变了。”
以前的顾熹之从不这样。
成了婚的男人都是如此的变化之大么,当真可怕。
顾熹之笑了,对他道:“许是你还没有意中人,没有家室,以后你就懂了。”
说罢,和谢晁楼告辞往东宫去,今日终于腾出空来去拜见太子殿下,顾熹之连步履都是带着风的。
谢晁楼眼看着他离开,后知后觉意识到,顾兄方才这是在向自己展示他有妻子吗?
嘶,果然。
这成了婚的男人可怕如斯,他也赶忙向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与此同时,姬檀已在东宫的凉亭等着顾熹之了。
他是昨日收到顾熹之的拜帖的,准了他求见。
虽然日日都能见到顾熹之,但用妻子的身份终归是有些不太对劲,莫名的心跳加速,如擂似鼓,占尽了上风的优势也随着顾熹之显露出的隐隐侵略而变得退却,逗弄他仍有意思,气氛却变得奇怪,教人无所适从,骑虎难下。
姬檀把这全部都归结为了妻子身份不便的原因,换回太子身份,他就不信,还拿捏不了顾熹之。
而且,由于顾熹之夜夜找他,导致他晚上处理政务的时间减少,就寝推迟,白日的政务压力加大,这让姬檀很不高兴,他非要从顾熹之身上讨回来不可。
顾熹之踏入东宫花园,一眼便望到了坐在凉亭里,长发梳理整齐、用金冠一丝不苟束起的太子殿下,他今日着了一袭洒蓝点金的宽袖外袍,内里仍惯常穿着绯红束腰的内搭华裾,回首向他望来时,玉面绽露,宛如一簇簇鲜花在顾熹之心里次第盛开。
他装裱在书房里的太子殿下丹青画像顷刻浮现出了面容。
便是眼前这般惊为天人的模样了。
顾熹之不禁唇角一提,快步向凉亭走去,待到走到太子殿下面前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你来了,坐。”两人早已熟稔到姬檀对他的称呼都省免了,顾熹之亦是驾轻就熟地揽袍落座,在太子殿下对面。
侍女为顾熹之奉上茶水,姬檀抬睫笑问他:“最近翰林院的政务忙吗,你有阵子没过来孤这儿了。”
顾熹之闻言心一紧,道:“还好,只是最近家中事忙,未能得空常来。”
他前些日子一心想查清楚妻子是谁,在得知是太子殿下后更是直接欣喜若狂,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放在回家陪他上面了,每宿每宿地高兴到睡不着觉,白日又要当值,拜见东宫的时间自然不免减少了。
不过听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希望他常来么。
那他有空就过来东宫这里。
他也很想念太子殿下真容的模样,一直一瞬不瞬地含笑看他。
姬檀看他又变回了那个温驯木讷的探花郎,不似在家里那般沉着冷静,心里满意起来,一双闪烁着细碎天光的桃花眼清清浅浅弯起,恍然道:“哦,原是这样,孤还以为探花郎是想去做国子监祭酒,不想来孤麾下效力了呢。”
顾熹之闻之色变,立即解释:“决计没有的事!微臣前往国子监是有疑惑请教太子太傅,并非想擢升去那里,微臣一直心向往之的,始终都是东宫,是殿下。微臣,只想为殿下效力,此心天地可鉴。”
顾熹之说罢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瞳变得乌润起来。
一眨不错看紧了姬檀。
姬檀:“……”
他开个玩笑嘛,顾熹之这么认真作甚,还委屈起来了,真是的,别以为这样就能消解他的不高兴了,他的气性可是很大的。
姬檀先安抚他的情绪,将人笼络得死心塌地:“孤自是信你一片衷心的,你莫要多想。在孤这里,短不了你的好处。”空口承诺允完,姬檀话锋狡黠一转,道:“只是,你说你要做一番政绩,当孤的谋士,这些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孤有些担心你罢了。”
“殿下不用担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必不食言。”从他效忠太子殿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为他奉献己身的全部准备了。
接下来,便是一步步往上爬。
为殿下做更多事。
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私下里,他永远都是殿下手中那颗最所向披靡的棋子,甘愿为他所控。
姬檀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悉笑道:“那正好,既然你有此雄心抱负,孤手下有一难事,便交给你了。”
顾熹之道:“殿下请讲。”
姬檀眼睛一眯,将眼底的捉弄顽劣敛去,认真正色地与他道:“你也知道,孤自开年以来奉令推行桑苗种植、织成丝绸以充盈国库的机要政务,这其中的千难万险左支右绌自是不必言说了,孤手下的官员也跟着辛劳了大半年,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孤不会徇私多言什么,但他们忙碌半载的俸禄还欠着,这一点孤不能不管。”
“眼下海上丝绸贸易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国库日渐充盈,不若这所欠的俸禄,探花郎帮孤向户部讨一讨?”
姬檀话音未落,顾熹之的汗就要下来了。
这,要他如何去讨?
讨债还钱下至民间,上到朝廷都是一件十分讨人嫌的事情,朝廷有自己的程序法则,先由内阁批红,户部签字,而后才能发放银子俸禄,这种事情他如何帮得上忙?
可他才说要为殿下尽心竭力,殿下就对他步步紧逼,这让顾熹之不禁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在驴他,毕竟太子殿下的前车之鉴可太多了,次次都在骗他。
顾熹之顿时狐疑起来,抬眼打量他。
姬檀见状,一双莹然灵动的桃花眼认真而又专注地回视顾熹之,抿了抿唇道:“探花郎办不到吗?还是说,方才所言不过是纸上谈兵搪塞孤罢了。”
顾熹之瞬间身躯一震,条件反射答道:“微臣绝无此意。微臣,会尽力一试,为殿下解忧。”
“好啊,那你努力。”姬檀达成所愿,愉悦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心情大好地开始拿糕点吃。
见他变脸变得这样快,从公事到私事只消一瞬之间,顾熹之便熟悉反应过来,好好好,他又被太子殿下骗了,殿下就是在拿他寻开心。
不过,已经答应了的事情也是不能反悔的,顾熹之再头疼,也只能兢兢业业去做。
这小狸奴,怎的这般顽劣。
顾熹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拿起和姬檀手中一样的糕点来吃,边吃边思忖该如何帮这些官员讨要俸禄,思忖思忖着,他的视线又情不自禁注视向吃东西嚼地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太子殿下。
他还真是,可爱得过分。
顾熹之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心里又甜蜜起来,转动脑子尽心为他办事。
晚上,姬檀沐浴之后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顾熹之总算没再来找他了,姬檀高兴地舒展了下腰身,端起一碟顾熹之今日给他买的水果慢条斯理地吃着。
水果有点多,他一个人吃不完,明日顾熹之又买新的,这些就浪费了,且,一个人吃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乏善可陈。顾熹之平日来找他他感到不胜其烦,可他有事情不来了,姬檀又觉着没意思了。
刚好,水果吃不完,端过去分享给他,借花献佛。
这样就不浪费了。
姬檀对自己的机敏思变满意地勾起唇角,不疾不徐地晃悠着去书房找顾熹之,看看他在做什么。
此时的顾熹之正在起草官员陈情讨要俸禄的奏表,其言朴实真诚,将个中困难一一道出,完成之后由被欠俸禄官员联名签字上奏,但愿能起些作用罢,不过最终还是要走朝廷的程序,经由户部发放俸禄,这不是顾熹之能决定的。
不过观太子殿下态度,也并非要他牵涉这些,倒更像是,在故意折腾他。
顾熹之无奈一笑,认真书写奏表。
不一会儿,姬檀来了,探头看他果不其然是在处理政务,随手敲了敲门旋即信步恣意地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突飞猛进,顾熹之的书房姬檀早就自由出入如无人之境了,想来便来,也不用讲究太多礼节规矩,顾熹之也不会说他,只是一味纵容。
想到此,姬檀将水果放下,不欲多逗留打扰顾熹之处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