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蛇(3)

2025-10-31 评论

  陈婶脸上堆出笑容,语气和善:“好哥哥,楚夫人正在后院检查内务呢,我赶紧过来通知您,怕您被那位抓到把柄,您知道,他可不是个尊敬长辈的……”

  华老头一听,连忙起身,胡乱整了整发髻便要走,嘴却还硬着:“我可不怕他,他敢把我如何?”

  话还没说完,便见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回廊拐角处出现了。管家陈伯领着一群下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人往前走。

  陈婶连忙行礼:“大夫人。”

  她喊着大夫人,但这个被众多奴仆簇拥着的“当家主母”却是个青年男子。这便是当年给老侯爷冲喜的象蛇(3),名叫楚颐。

  此人容貌昳丽,满身绫罗金玉,一副娇贵派头。只是这般模样在华老头眼中,却是个虚有其表、尖酸记仇的娘娘腔。

  娘娘腔掸了掸衣摆,先问责陈婶:“让你在府内统筹各方,怎么跑此处来了?”

  “奴家是来找……找……”陈婶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好像不愿供出华老头,但眼神动作又处处透露内有隐情。

  楚颐便扫了一眼华老头,凤眼微眯,好似嵌入皮肤的倒钩,尖锐得叫人坐立不安。华老头低着头,只觉背脊阵阵发凉,任是平日里惯了好勇斗狠,此刻一个闷屁都放不出来。

  “华叔年纪大了,是该换些清闲工夫。”楚颐不再看跪着的人,转身离去,“杂役房的掌事从今以后便暂时由我院里的林嬷嬷兼任吧。”

  华老头一听脸都青了,杂役房经手的事情多,从中可有不少油水,他岂能那么轻易就被革职?

  心里虽然恨,但他也只敢乖乖求饶:“小的知道错了,夫人看在我是程姑爷家亲戚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程姑爷的亲戚?”楚颐回头,似笑非笑。

  陈婶在旁边几乎笑出声,楚颐与二奶奶贺茹意不和是府上众人皆知的事,这华老头搬出贺茹意的赘婿程姑爷来压楚颐,真是活腻了。

  果然,楚颐发话了:“明日起,送他去乡下的别庄看门。”

  谁要去别庄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啊?华老头想再争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颐被簇拥而去,良久,他小声咒骂起来:“狐假虎威的小贱蹄子,不男不女的短命种……”

  他身旁的小丫头同样凝视着那道耀目的背影,一双圆眼睛幽幽的,像原野里初生的狼。她若有所思:“干爹别气,等将军回来,说不定贺二奶奶和程姑爷又能重新掌家了。”

  华老头一想,对呀,将军年少有为,脾性刚烈,楚颐这些年当家,也得罪了贺将军院子里的不少老仆,等将军回来,怎容得这个便宜后母?

  楚颐呀楚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

 

 

第二章 针尖麦芒

  忙活到晌午,跑腿小厮从街上快步跑入贺府后门,传来宫中消息:

  大将军贺凭安长子贺君旭勇武肖父,承袭侯爵,赏黄金千两,享食邑五千户!

  同时,贺君旭现已出了宫门,马上就要回贺府了!

  众人急忙各就各位,有紧张的,有兴奋的,还有等着看好戏的。

  正厅前,贺太夫人坐于东主位正中,右边坐着从应天老家请来的贺氏族长,左边是捧着老侯爷灵牌的遗孀楚颐,其余贺府众人及宾客则依次列座两侧。

  贺君旭健步走入厅内,身后还跟着宫里来的司礼太监和记事官。为昭示孝悌之心,他要在堂前向祖母贺太夫人及父亲的灵位三叩头,然后这一整天的礼仪才算全部完成。

  在众人目光之中,贺君旭停下脚步,却没有下跪,反而扭头向厅内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女子说道:“请姑姑捧父亲灵牌。”

  贺太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便是贺君旭他爹,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叫贺茹意,因招了一个入赘的姑爷,所以也仍住在贺府。

  众人都愣了,虽然都猜测战功赫赫的贺将军会不服这位比自己还小的“继母”,但谁都没料到他才刚回府,就在众目睽睽下跟楚颐过不去——不让楚颐捧灵,明摆着就是不认他当家夫人身份了。

  楚颐不动声色,贺太夫人倒是笑着开了口:“君儿,何须劳烦你姑姑?就这样便好。”

  贺君旭站如青松,不紧不缓地说道:

  “祖母,姑姑自小待我极好,孙儿今天请姑姑为父亲捧灵牌,顺道也给姑姑磕一个响头。”

  “真是我的好侄儿,不枉姑姑疼你一场!” 贺茹意喜形于色,连忙大步走到楚颐跟前,乐呵呵地伸手要拿那灵牌子。

  楚颐进门之后,不但抢了她的管家权,还处处跟她作对。今天贺君旭这举动,既让自己得势,又在众人面前让楚颐失脸,真是大快人心!

  贺茹意越想越畅快,那象蛇(3)平日最爱的就是逞威风,那身衣裳都是为了今天出风头而新做的。如今却只能灰溜溜地到一旁站着,被大家看笑话,想必回去得呕一碗血。

  贺太夫人脸上有点为难了,不料楚颐施施然站起来,爽快地将贺将军的灵牌移交给了贺茹意。

  他温和得体地望向贺太夫人——在座的贺家人都知道,他只有面对贺太夫人的时候才装得这么纯良。

  “难得君儿有这份心,我们做长辈的也应成全。正好今天高朋满座,可见证我们贺家的儿郎不但赤胆忠肝,更是纯孝之至。”

  楚颐笑吟吟地说道。

  贺太夫人顿时笑逐颜开:“你说得对。”

  这一番话又拍了太夫人马屁,又明里暗里端出一副长辈架子。贺茹意撇撇嘴,心想他再能掰扯,也得乖乖退下,她侄子如今可是安邦定国的大英雄,谁敢忤逆他?

  然而,楚颐却没有如贺茹意所想的那样站到一旁,他向贺太夫人的贴身侍女白鹭略一示意,那丫头便早有准备般在贺茹意的位置旁加了一张座椅,楚颐又不紧不缓地坐了下去。

  贺茹意一愣:“你还坐这儿作什么?”

  楚颐淡笑道:“小姑可是糊涂了?我是君儿的母亲,即使不扶灵,也合该坐在此处。”

  贺茹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她她,她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就算他是个能生孩子的象蛇(3),可也是个牛高马大的男人,何况这人比她侄儿还小两岁呢,到底怎么有脸一口一个君儿一口一个母亲的?

  贺君旭也被他一席话惹得脸色不好看,冷硬道:“我母亲早已亡故。”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的僵持,此时一道声音从宾客席中响起:“虽没有生养之恩,可楚夫人是贺老侯爷明媒正娶的继室。前人不在,后人继位,不管是谁,若他是君你是臣,你便得尽忠;若他是父母你是子女,你就应尽孝。贺将军觉着本侯说得妥否?”

  说话的人是景通侯,也是当今三皇子赵煜的舅舅,他跟贺君旭早年在军营中有些龃龉,没想到今天也登门道喜来了。

  当今庆元帝身体不好,估计传位也是这两三年的事了,如今景通侯说这番话,可是一顶大帽子扣在贺君旭头上。把继母比作新君,若他今天不跪这个继母,不知要被人拿来怎么作文章。

  武将功高盖主,历来是龙椅上那位最忌讳的。

  贺君旭看一眼景通侯,景通侯朝他淡笑拱手。贺君旭回过头来,又静静盯了楚颐片刻,忽然从胸膛处闷出一阵笑声出来。

  好啊,从祖母和白鹭,到来者不善的景通侯,恐怕都是这个人早有安排。

  轻敌向来是兵家大忌,今天是他草率了。只是没想到,他跟外族打了七年仗,好不容易得胜回朝,还得继续玩兵者诡道也那套东西。

  贺君旭不再多言,轻拂衣摆直直一跪,叩首三下,动作干脆利落,仍带着军人的凌厉之风。

  楚颐端坐在太师椅上从容地受了他的一跪三叩,脸上始终笑意盈盈。

  宴席一直到月上梢头才结束。

  一散席,贺茹意就又气又心疼地把自家侄儿叫到了她的院子里。贺君旭也想打探打探这几年家中的情况,便跟着去了。

  “好侄儿,这些年苦了你了。”贺茹意一坐下来,便是一顿嘘寒问暖,说着说着,眼圈不觉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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