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宁夹起一块鱼肉,正要放入口中。
却听门外道:“大人,我给您送名册来了。”
季承宁放下筷子,“进来吧。”
吕仲推开门,还未埋入室内便闻得阵阵饭菜香,虽无一道辛辣味重的菜肴,却不显寡淡,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吕仲肚子小小地咕噜了下。
季承宁迎着吕仲的视线,笑道:“都是我表妹差人送来的,怕我吃不惯公厨,他呀,总爱在这些小事上操心,见笑了。”
吕仲无语。
他承认小侯爷笑起来很好看,声音也温柔缠绵,好听得人耳朵里发痒,但——谁问了?
而后季承宁就热情洋溢地问:“吕大人,用过饭了吗?”
吕仲还没来得及开口,肚子先咕噜一声,代替他回答。
二人面面相觑,吕仲尴尬一笑,“还没。”
三辞三让说这多不好意思小的却之不恭已到了嘴边,只听小侯爷道:“没吃就快去吃吧,别耽误了你用膳。”
吕仲:“……是。”
季承宁夹了一块笋放入口中。
今日是十四。
明日,便是轻吕卫逢五训练的日子。
他知道现下有些人偷奸耍滑不来官署,更有冒名顶替,浑水摸鱼者,他一直忍而不发,就待明日,牙齿切开笋条。
“咔嚓。”
他弯眼。
……
翌日。
季承宁特意起了个大早,甫一道官署,立刻传令诸人,到演武场集合。
轻吕卫勉强算得上个军营,故而内有演武场,四面平旷,拿夯实的黄沙垫地,春色全无,望之一派萧索肃杀之气,只立在这,便觉得双腿阵阵发软。
季承宁对着一张张困倦的脸笑容可掬,“早啊,诸位。”
众侍卫无言地瞅着他。
确实早。
他们还以为小侯爷只是说说而已,所谓训练不过是做给朝廷看的。
谁料,竟真的实行了!
但转念一想,季承宁没有长性,说不定也就这两日,忍忍得了。
季承宁拎起名册,漫不经心地翻了两下,众人的心也随着他五指翻动而七上八下,“全齐了吗?”
诸人闻之大喜,果然是做做样子,有人抢先道:“全齐了。”
“全齐了?”季承宁哼笑了声。
他等得就是这句话!
那人听他语气不对,却硬着头皮道:“自然,属下岂敢隐瞒司长大人。”
话音未落,他只觉面上劲风猛地袭来。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急急退去。
“咔嚓。”
那东西落地,竟是份名册。
“既然全齐了,”季承宁微微一笑,“都指挥使梅雪坞何在?”
此言既出,众人神色微变。
他们早料到就算今日人全齐,季承宁也要寻出缺漏,这是新官上任的必由之举,恩威并施。
然而,就算要处置个军官杀鸡儆猴,也得挑软的捏,哪有去捏铁刺的!
那梅雪坞是荣熹长公主之子,而荣熹长公主,则是今上的亲姐姐,陛下待其甚为敬重,连带着对梅雪坞也极其优容喜爱。
众皆惴惴,一时间,偌大演武场寂寥无声,唯有狂风猎猎。
季承宁见状,面上的笑意瞬间散了个干净。
他冷下脸时煞气十足,令人不由得心生震恐。
这纨绔子弟,身上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
他寒声道:“梅雪坞,何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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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灼眼得如同白虹幻光。
李璧扬声道:“都指挥使梅雪坞,梅雪坞?”
江临舟深吸了口气,越众而出,硬着头皮道:“回大人,梅郎君生病了,请我给您告假。”
季承宁冷冷一笑,压迫感十足,“方才不是人齐全了吗?”复道:“梅指挥使这病生得恰到好处,偏偏训练开始时病重。”
江临舟讪笑道:“人有旦夕祸福,非人力可以预料。”
季承宁抚掌,“说得好!”那人被吓得肩膀一颤,“来人,牵我的马来。”
马就系在栏杆旁边,众人方才看见都不明所以,现下才陡然明了小侯爷是早有准备。
吕仲忙牵马上前。
“巧了,我一直对梅指挥使心向往之,只恨不能相见,既然他病了,我便去探探病。”
此言既出,有几个护卫面色惊变。
“大人!”
“世子,其实梅指挥使他……”
季承宁却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翻身上马,扬鞭迅捷而出。
江临舟惊恐道:“不好,快去给指挥使报信!”
“就算小侯爷要探望指挥使,也是去公主府上找人,咱们怕什么?难道季承宁敢冲撞长公主殿下?”
“不论如何,咱们且跟着,看看他到底要作甚!”
季承宁却不打算去长公主府。
一则,他还没疯到强闯长公主府的地步,二则,梅雪坞根本不在公主府。
季承宁水红的唇瓣扬起,勾勒出一个骄狂得意的笑。
一路策马,往章台坊内去。
不足二刻,一素雅小院便在眼前,从外表上看和普通民居没有任何区别,只在门口挂了两盏粉红灯笼。
季承宁推门而入。
院子不大,站在门口几乎是一览无遗,木廊下面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正捧着只铜盆往外泼水,听到声响,他抬头,被破门而入的季承宁吓了一跳,手里的铜盆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
季承宁朝那少年露出个极好看的笑,一挥令牌,“轻吕卫搜查,听说你们这私藏逃兵?”
少年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的男人,惊艳之余,更添了几分害怕。
黑云压城,清晨湿且冷,小院内开了大半花圃,水汽氤氲,就显得那漂亮得过分的男子也站在白雾中。
像个会喝人血,挖人心的妖怪。
少年哆哆嗦嗦道:“官差大哥,这院子里住得只有我和我兄长,我们做的是正经行当,您千万别听那起小人污我们清白。”
他一边说,一遍要从袖子里掏钱,然而还没等他摸出钱袋,季承宁伸手就将开了一半的窗子拉开,足下迅捷地一蹬墙面,饿虎扑食似地冲入卧房中。
“官爷!”
“啊!”
梅雪坞在屋内虽听见外面争辩,却不以为意。
禁军轻吕卫之流来讹诈这些小优伶是常事,床上的梅雪坞懒洋洋地睁开眼,搂过身边香肩轻颤的小美人亲了口,调笑道:“怕什么,等他进来了,本公子叫他叩头给你认错。”
梅雪坞还没来得及再亲一口,眼前却陡地一黑。
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玩意竟飞了进来,直直砸进进他床上。
美人投怀送抱,于梅雪坞而言本该是件乐事,倘若这美人没有眼冒绿光就更好了。
梅雪坞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禁军,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要起身呵斥,季承宁却比动作他更快。
梅雪坞只觉软垫砰地陷下去一块,那胆大妄为的混账穿着军靴的腿一扫,劲风袭来,他竟被一脚踹回床上,季承宁欺身压下,膝头狠狠顶上他的小腹,将他抵在床头。
“嘎吱——”
梅雪坞好像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被撞得险些吐出一口血。
“快来人啊!”小美人一边套着衣服,一边惊慌失措地叫道。
季承宁笑得好不漂亮,却看得梅雪坞毛骨悚然,拿令牌一挑他的下颌,明知故问:“你是梅雪坞?”
梅雪坞长得不错,毕竟他爹当年就是凭借一张好脸尚主,梅雪坞肖似其父,样貌自然十分俊美,只不过显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眼下一圈乌青,目光漂浮游移,透着萎靡之态。
梅雪坞疼得眼前阵阵发黑,闻言强忍痛苦冷笑道:“知道是小爷我,还不快快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