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计划第一步是给谢珉叠光环。
崔衍昭出方向, 著作郎张思运笔如飞。
这类命题作文对张思而言很是简单,不过脑就能写出来。
“谢珉,字贞质, 太常卿韬之子也。五岁能属文, 词义畅达, 亲戚异之。七岁丧母,号咷极哀,时人赞叹。……先帝主建康,尚为中书令。大家践祚, 会使臣陷于夏,众皆惊曰:‘何使之归邪?’珉夷然无惧色,曰:‘可使臣往。’帝慨然曰:‘贞质,朕之长城也。’”
写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但张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
如果续上“某年某月某日, 卒, 追赠某官职”,这就是一篇完整的人物传记了。
可谢珉只是要去夏国而已,并不是死了啊。
他怎么就下意识替谢珉作了传记呢?
难道当著作郎太久了,被史书影响太深?
这下要怎么向陛下交代?
张思感觉大事不妙。
而崔衍昭看到张思停笔,知道是写完了,下阶走到张思身后, 开始看张思的小作文。
张思大惊, 抬首道:“陛下,臣……”
臣还没有写好。
他要说的应该是这句吧?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陛下离得太近, 他只顾着看陛下,不重要的想法早都抛之脑后了。
所以他刚才到底要说什么?
张思努力寻找着失去的记忆时,崔衍昭已经读完了一遍。
“……”
崔衍昭觉得张思少写了点东西。
给谢珉加光环, 只编对话还是不够用。应该再搞点异象,譬如出生的时候百花盛开,紫气环绕,这样才有冲击力。
“加点异象。”崔衍昭提出修改意见。
张思:“不行!”
崔衍昭:“?”
张思拒绝过后,发现自己的拒绝是那样坚定,那样不留情面,一下就后悔了。
他赶紧低头向崔衍昭解释,“陛下,异象怎么是常人能拥有的呢?臣以为,要有也该是陛下有!”
崔衍昭麻了,“……朕不需要。”
顾虑到表态不够坚决可能还会有一番拉扯,崔衍昭冷起脸,语气也随之变得强硬:“快写!”
张思果然不说话了,只是重新拿起笔。
很快崔衍昭就得到了成稿。
经过一番加工,传记里的谢珉更是十分优秀,哪怕谢珉本人看了,也很可能认不出写的是自己。
要的就是优秀。
崔衍昭揣测过卫衍的思维,如果他不给谢珉加一点修饰,卫衍听说有使节来后,反应极可能是不留情面地赶走。
虽然夏国的那场婚礼不一定还能办下去,但参加婚礼的使团人数都已固定,他这时派人过去,夏国那边也只会觉得是在捣乱。
但如果谢珉特别优秀就不一定了,毕竟夏国为了留下缘空,都敢推翻传统给缘空一个和尚举办婚礼。
夏国很在乎人才。
崔衍昭对成稿很满意,让张思照着成稿给谢珉做宣传。
送走了张思,崔衍昭第一次正式搞计谋的兴奋心情终于有所平静。
心情平静下来,他不经意想起刚才一直忽略了的一点:
张思给谢珉写的夸夸小作文读起来也太像传记了,比起传记也就少了最后一句人生收尾语。
这样写会不会太伤谢珉了?
……比起形式上的小瑕疵,还是内容更重要吧。
谢珉应该不介意的。
想通这点,崔衍昭又释然了。
释然的崔衍昭回含章殿陪伴崔析。
这时崔析已经被宫人喂饱了,眼睛半睁半闭,一副非常困但又强打精神的样子。
崔衍昭看崔析维持清醒维持得很艰难,手动给崔析合上眼。
又不是要高考,强撑个什么啊?
把崔析眼睛合上,崔衍昭取出回来路上折的迎春花枝,开始编花环。
嫩黄的小花点缀枝条间,生机勃勃。
编好了一个花环,崔衍昭准备悄悄给崔析戴上,然而视线一扫过去,就发现本来困得不行的崔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崔衍昭:“……”
崔衍昭觉得崔析真是太不懂得珍惜了,在这个无论睡多久都理直气壮的时光里,竟然浪费睡觉的时间盯他编花环。
沉默地对视了片刻,崔析忽然开始手舞足蹈。
崔析:“阿耶!”
崔衍昭觉得自己拿这个刚出生的小宝宝真没办法。
他把崔析抱进怀里,接着腾出手将花环戴在崔析头顶。
崔析趴在怀里后,不哭不闹,渐渐睡着了。
崔衍昭心想,崔析长大后应该挺文静的。
*
邺宫仍沉浸在冷肃的氛围中。
失去最爱的孙儿后,陆玉光整日闷闷不乐。而卫衍是一个孝顺的皇帝,陆玉光不开心,他就不开心;他不开心,所有人都不能开心。
卫衍这天再次去见陆玉光,试图安慰失去孙子的陆玉光,但还是没得到笑脸。
失败而出的卫衍并没回前殿处理公务,而是站在慈训殿附近一角,目光阴阴地注视着绽放的腊梅。
少顷,卫湘也从慈训殿出来了。
他垂头丧气,完全失去了平时开朗的模样。
卫衍见到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也是被赶出来的。
“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1”卫湘十分悲愤。
母亲竟然让他滚!
他本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让母亲心情舒缓,没想到母亲对他也是那样无情。
他和二兄也是母亲的孩子,却连大兄的一个庶子都比不过!
卫湘悲愤地对卫衍诉说:“我向母亲提议,将侄儿葬在玄武湖底,日后母亲若是想念,随时可饮湖水以慰死别之痛。母亲竟然不许!”
卫衍神情未变。
卫湘的提议是那样体贴周到,听着卫湘诉说,他本感到了一丝威胁,但听到母亲的反应,那不明的忌惮便又消失了。
原来母亲并不是针对自己,只是如今悲痛至极,听不进去任何主意而已。
至于母亲对大兄的偏爱,他早已经习惯,做不出和卫湘一样的悲愤模样。
卫衍没心情听卫湘诉苦,说起了正事,“江南又派出使臣来我大夏,如今应已在路上。”
卫湘疑惑:“他们已派过使团,怎么还有?”
卫衍也不理解怎么再次来人,虽然他是夏国的皇帝,但他十分明白,夏国对其他国家的人来说其实是很危险的地方。
等对方到了夏国就命人将其赶走,他们夏国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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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儿前抱我颈,问“母何所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蔡琰(蔡文姬)《悲愤诗》
描写战乱中母亲被迫抛弃孩子的情景。
第116章 挟殿下以令国公
春寒时候, 连日细雨。
崔衍昭抱着全副武装的崔析在长廊内看雨。
说是长廊,其实设有坐席与桌案,十分宽敞, 除了没有门窗, 和大堂都没太大区别。
崔衍昭在思考这些天萦绕他心里的一个问题。
直到开始照顾崔析, 他才意识到王适安平时和他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以至于现在带娃基本都是他在负责。
简直像崔析是他生的一样。
虽然是不是的也没区别。
崔析望着雨幕,目不转睛。他对雨天很好奇,一大早磨着崔衍昭把他抱了出来。
出檐很大, 雨滴无法飘进来,只需当心寒气侵袭。
崔衍昭将崔析身上衣服紧了紧,琢磨起王适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