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就连他也没来过。
明瑾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他只觉得这路线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曾来过似的。
眼看着果儿带着他们绕过一道弯,曲廊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栋熟悉的木屋,他顿时睁大了双眼——
这不就是上次他和宁先生睡了一晚的地方吗!
“怎么了?”张牧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不由得放下双手,看了看前面,又扭头看向他问道,“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明瑾小声对他说:“我上次和宁先生就住在这儿。”
“好了别说了。”张牧立刻道。
他大步流星地越过明瑾向前走,一副巴不得把人甩在身后的样子,明瑾瞪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心道居然还敢嫌弃本少爷?
今天算是叫你小子沾上我未来老婆的光了。
就是不知道,那东西还在不在老位置……
想起几年前,自己犯傻被宁先生按在腿上打屁.股教训的那一幕,明瑾至今仍有些脸红耳热——但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莽撞举动,因为当时自己确实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啊!
更多的,还是因为明瑾觉得,那时的他,在宁先生面前,实在是哭得太惨了……
略微有损他作为男子汉的尊严。
“几位公子请稍等片刻,果儿为你们烹茶。”
一行人在屋内坐定,果儿摆好茶具,行云流水地为他们表演起了茶道。
明瑾一边欣赏,一边默默地伸手摸了摸屁股边上的位置。
嗯,果然暗格还在熟悉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换。
“明公子,请喝茶。”
明瑾双手接过果儿递来的茶,但并未喝下,只是笑道:“这里没有旁人,大家关起门来讲话,就不必有这么多顾虑了。”
他放下茶杯正坐好,恳切道:“果儿姑娘,你大可以放心直言,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请告知我们,我们一定想办法为你解决。”
这话说得,实在不像是对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
因此就连旁边坐着的张牧,都一边喝着茶,一边多看了他一眼。
他心道明瑾这小子,别看年岁在他们当中最小,平时也随着他们一起胡闹瞎搞,但从某方面来说,他却是最成熟的那一个。
果儿识人无数,自然也能体会到明瑾这份用心和真诚。
她抿了抿唇,苦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这件事,也算得上是坊内的丑闻一件了,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经过果儿的一番叙述,明瑾等人终于明白为何先前询问醉罗汉的消息时,她一副不愿与人多说的模样了。
因为就在前几日,这人竟险些在坊中打死了人!
据果儿所说,自两年前,清沐坊在城中名气愈来愈盛,坊主便将戏台连同周边都扩建重修了一番,现在面积是原先的三倍有余,内部的包厢也焕然一新,每日王公贵族富商大户到此豪掷千金,俨然成了一座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除请戏班杂耍等上台表演外,每月十五,坊主还会举办一场珍宝拍卖会,邀请宾客前来参加。
这些拍品包罗万象,从古董字画,再到珊瑚珍珠、玛瑙翡翠等等,无所不含,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珍品。
“那这些和醉罗汉又有什么关系?”张牧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难不成是他想买东西,结果没钱,所以恼羞成怒之下打了人?”
“并非如此,”果儿摇头,“我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人并不似外界所说的那样蛮横凶残,恰恰相反,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那他为何打人?”
“他打人,是为了在拍卖会上解救他的妹妹。”
明瑾惊道:“你们这拍卖会,居然还敢贩卖人口?就不怕官府查吗!”
果儿一脸愁容:“坊里自然不会允许这等事,可若这就是‘官’让你做的呢?”
“……哪个官?”
果儿沉默许久,轻轻吐出四个字:
“太子殿下。”
明瑾几人同时瞳孔一缩。
“等一下,我有点儿糊涂了,”片刻的寂静之后,明瑾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让我捋捋先。”
他费解道:“之前醉罗汉因为帮派的兄弟被二皇子的下属重伤,所以是太子帮了他一把,对吧?怎么现在太子又要卖他的妹子了?”
强抢民女,这可是大罪啊!
太子真就一点儿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还非要把一个明明可以成为他死忠的人变成仇人,这个逻辑,无论明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要是二皇子出于报复心理干出这事,那倒还说得通。
“天家之心,其实凡人可以随意揣测?”果儿叹气道,“这事儿其实已经发生大半年了,太子当时只是气头上随口吩咐了一句,自己恐怕都忘了吧。”
张牧哼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从来如此。”
果儿轻声道:“其实坊主本来也想帮那醉罗汉一把,只是太子有令在先,说既然这姑娘不识抬举,连朱门都看不上,那就让她进章台门吧,转手就叫人把她送来了坊内的拍卖会,成了独此一件的特殊拍品。”
明瑾几人听得眉头直皱,果儿却还在继续说道:
“太子身份高贵,他下达的命令,坊主自然不敢不从,只能派我们这些侍女,在每次竞拍前先提前告知宾客,望他们手下留情,还给那姑娘设了个一百两银子的底价,叫醉罗汉去凑钱赎人。”
“一百两银子……应该还好?”
明瑾心想,醉罗汉手底下的罗汉帮,虽然都是一群闲汉流氓,但他好歹也是帮主,这点钱,估计凑个大半年,也是能拿出来的。
“是啊,但也算他倒霉,后来手下的兄弟又受了重伤,家里无钱,他便把凑来的钱拿出了一部分给兄弟救命,”果儿说,“再后来,几位公子应该也知道了,他因为这事得罪了二皇子的下属,被捉进了大牢,还挨了一顿打。”
“是够倒霉的,”张牧说,“所以这到底和他打人有什么关系?”
明瑾捶了他一下:“能不能有点儿耐心?真着急你就喝口茶,这还没到夏天呢,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
张牧被他怼了一顿,无可奈何,只好端起面前的茶杯牛嚼牡丹似的一饮而尽。
果儿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张公子性情中人,是果儿疏忽了。后来那醉罗汉伤还未好全,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了这里,说是又凑够了一百两银子,要把妹子赎回去。”
她放下茶壶,摇头道:“可惜,天不遂人愿,上个月的拍卖会上,一位富商看中了他的妹妹,偏要与他竞价,要把他妹妹买回家,两人一直抬到五百两银子,醉罗汉实在是没钱了,眼看着自家妹子要被买走,他一怒之下,就扑过去将那富商揍了。”
“打得好!”“合该如此!”
明瑾和张牧同时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好。
就连较为内敛的荀婴也在旁边点头,李司则听得脸色涨红,默默地捏紧了拳头,像是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替那醉罗汉揍一顿富商出气似的。
“再后来呢?”明瑾迫不及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