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真正的——全天下独此一份的宝物!
这母虎的个头颇大,一看就不是南方山林内那些瘦虎能比拟的,而且那些个瘦虎,还大多野性难驯, 不好调.教。
北方基本已经被胡人占据, 纵使胡人现在内部也四分五裂, 但也不是大雍普通人能涉足的地区, 更何况是北上捉一只活的母虎带回南方?
期间耗费的人力物力、要打通的关卡人情,那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搞不好, 到头来还竹篮打水一场空,钱花了老虎没了,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听说这还是头母虎,若是拍卖到手后, 再令其怀孕诞下几只小虎崽子,那绝对是个源源不断的聚宝盆啊!
“明少爷?”饶是陈叔山再牵挂自家妹子, 也注意到了明瑾的状态不对,不由得担忧问道,“您怎么了?”
张牧三人也都盯着明瑾,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
明瑾脸色苍白地坐在座位上,目光怔怔地注视着下方,闭了闭眼睛。
“那只老虎,名叫寅将军,我把它视作家人,也曾亲手喂过它无数次,”他哑声道,“——就在宁先生的府上。”
张牧等人吃惊地看着他。
“这居然是你那个宁先生养的老虎?”张牧第一个反应过来,迟疑问道,“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明瑾攥紧双拳,“我昨日才和宁先生见过面,还亲手喂过寅将军,那时宁先生表现得非常正常——宁先生根本就不可能卖掉它!”他忍不住拔高声音,“他亲口说过,自己是把寅将军当做家人的!”
“那究竟是……”
荀婴的声音渐低,他担忧地看着明瑾,在场几人都明白他未说完的意思。
正常来讲,在主人不同意的情况下,家中爱宠出现在拍卖会上,只会有两种可能——被偷,或是被抄家。
偷自然是不可能的,就问这世上,谁能有本事把一只老虎偷出来,还有胆子公开拍卖?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不,不可能,我得回去找宁先生问个明白。”明瑾下意识想起身离开,回家去看个究竟,但目光注意到坐在一旁神情紧张的陈叔山,又停下了脚步。
他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先等这场拍卖会结束吧。”
但明瑾看着台下热烈议论着要买下寅将军的众人,脸色阴沉,越听越恼火,恨不得现在就冲下面大喊一声闭嘴。
在这一刻,他终于与陈叔山感同身受了——这和一群人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讨论要买走他的家人有什么区别?
“不行,”明瑾咬牙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能让寅将军被他们买走!”
一旦落入这帮人手里,谁知道寅将军会被会被抽骨扒皮,做成虎毯虎鞭虎骨酒?
而且寅将军挑食得很,除了自己和宁先生以外,谁喂它都会被挑剔凶一顿,万一被其他人买走,寅将军生气了,绝食把自己饿死怎么办?
明瑾细思极恐,大笔一挥,写了封信递给外面的侍女:“麻烦姑娘派人去我明家在城中的各个商铺,把信给他们的掌柜看过,速度要快!”
侍女躬身:“是。”
门再度被关上,荀婴忍不住问道:“明瑾,你写了什么?”
明瑾正要回答,忽然陈叔山颤声道:“快看,拍卖会又开始了!”
众人神情一凛,抬头望去,果不其然,一位穿着布裙、头戴斗笠的少女低着头,被人像牲畜一样牵上台,顿时又引得场内一阵喧哗。
饶是明瑾还沉浸在震惊焦虑之中,也不由得分出了些心神留给台上的少女。他拍了拍气得浑身发抖的陈叔山,无言叹息了一声,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今天,无论是陈叔山的妹妹,还是寅将军,他明瑾全都要!
“起拍价,一百两银子。”青衫男子冲着台下人拱手,又望向二楼包厢的陈叔山,说道,“本次拍品不做任何介绍,还请各位,手下留情。”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姑娘是得罪了太子和宁王,才被送到这里来,他们都不缺丫鬟,更不会买这么个戴罪之身的女子回去给自己找麻烦,因此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其他人竞拍。
陈叔山第一个忍不住了,叫道:“一百两银子!”
听到兄长的声音,台上的少女立刻抬起了头,被斗笠蒙纱遮挡住的面孔朦胧不清,但还是能看出那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位宁逸坊主,果然是个细致的善心人,明瑾心想。
还记得给这姑娘戴顶斗笠蒙住脸。
“两百两。”
紧随着陈叔山叫价的,是一道带着怨愤的阴毒声音。
不出所料,正是那赵半钱。
“混账……”陈叔山目眦欲裂地瞪着得意洋洋的赵半钱,强迫自己扭过头去,视线定定落在台上的妹子身上,“两百五十两!”
“三百两!”赵半钱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喊价。
一下子就把陈叔山费尽心思凑来的三百两银子花了个精光。
不仅如此,他还嚣张道:“姓陈的,别以为你坐个主座,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比谁都知道你有几斤几两,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免得到时候人财两空——当然,若是你妹子伺候得老子舒服,老子一高兴,说不定还能管你叫声姻兄呢!”
他的包厢里传来一阵哄笑。
陈叔山坐在座位上,险些把一口牙咬碎。
不仅是赵半钱,台下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也犹如一道道钢针般扎穿了他的心脏:
“嚯,这都快比得上城里有名花魁的卖身价了吧?”
“可不是嘛,不过这姑娘一看就是雏,倒也值得。”
“怎么,钱兄打算也凑个热闹?”
“嗨呀,算了算了,搞不好斗笠一掀,是个貌丑的无盐女呢。”
“倒也是,我常来这拍卖会,都见到这姑娘好几次了,还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总之,几百两银子买个这种货色,不值得。”
轰隆一声,众人惊悚回头望去,发现二楼包厢的栏杆竟塌了一处。
陈叔山捏紧染血的拳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下面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富商,一字一顿道:“胡言乱语,信口造谣者,小心,将来下拔舌地狱!”
那两人先是吓了一跳,见陈叔山衣着朴素,又来了底气。其中一人起身指着他:“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说你又怎的?告诉你,老子可是城东金有财,大名鼎鼎的皇商,名下光田庄就足足十七座!”
张牧走到陈叔山边上,拍了拍他的肩。
他虽然一开始不同意明瑾掺和这事,但是到如今,说这些也都没用了,况且这群混账仗势欺人,连他也有些看不下去。
“城东金有财?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张牧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羽林卫的腰牌,漫不经心地朝底下一亮,“井底之蛙,小爷这腰牌可见过?”
纵使金有财没见过,但腰牌上那大大的“羽林”二字却是认得的,见对方白了脸色,张牧冷哼道:“说自己是皇商,名头很大嘛,听起来倒是挺厉害的。”
“既然扯上了皇家,正巧,我还认识几个锦衣卫的兄弟,那要不改天沐休时,我请上几位兄弟,一起去你们庄上做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