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野悍夫郎[种田](4)

2025-11-20 评论

  裴椿眼眶子发红,喉口有点儿哽咽,小声道:“我阿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得世上最好的汉子才配得上,最好的。”

  裴松不禁夸,臊得耳尖都红了起来。

  他伸手挠了挠脸,想着这世上的汉子要都像裴榕、裴椿似的偏心眼,那他可不愁嫁了。

  *

  星垂平野,皎白的月牙悬在树梢间,山影朦胧。

  农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裴家更是如此。

  三人分住三间屋子,虽都是土屋,可东厢房原是阿爹阿娘的卧房,比别的屋子都宽敞些,爹娘过身后,小弟小妹执意要他住。

  简单洗漱过后裴松推门进屋,屋里没点油灯,他摸黑爬上了床。

  地里活计最是累人,这要放在平日,裴松倒头就睡,可今儿个却咋也睡不着。

  许是因着晚饭时喝的那碗鲜汤,又许是因着趁他洗漱时,俩娃儿偷摸塞在他枕头下头的布包……

  他心里头暖乎乎的,可一想到那没着没落的“相公”,砧板上鱼一样要死不活,蒙起被子一声哀号,躺平挺尸了。

  日升月落,鸡鸣啼破长天。

  随着此起彼伏的狗吠,整个村子都醒了过来,是新一日了。

  裴松要种地、二哥裴榕要上工,裴椿早早就爬起来做饭了。

  早晨通常是熬粥、贴饼子,嘴里实在没味,山蕨子配上辣子炒熟了,包进饼子里吃。

  想着俩哥哥能多睡一会儿,待到粥熬出米油、饼子起了焦色,裴椿才到屋门口喊人。

  俩人惯了早醒,都不贪睡,可今儿个裴榕到灶房洗漱完了,裴松才垮着脸迷迷瞪瞪地进门,夜里没睡好,眼下脚步都发虚。

  冷水拍了把脸,才清醒些,就听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拍门声响了起来:“松哥儿起了没?好事儿好事儿!我可进院了啊!”

  花里胡哨的尖嗓子,一听就是刘媒婆。

  她一张嘴舌灿莲花,啥破烂玩意儿都能吹得天花乱坠。

  听她说好事儿,裴松是八百个不信。

  这会子,裴榕和裴椿已然到院里迎人了。

  裴松慢悠悠地漱好口,就听小妹的声音传了过来:“阿、阿哥你快来!”

  “来了!”

  裴松跨门出去,一抬眼正见个年轻汉子站在自家院里,衣衫上虽打满了补丁,却干净平整。

  刘媒婆见人出来,脚下一阵碎步,忙给裴松拉到一边说话儿。

  她手掩着嘴,挤眉弄眼:“这可没得挑了吧,秦家的大儿子,相貌堂堂,村子里好些姑娘稀罕呢!”

  “虽冬里生些小病没养透,可年轻力壮不愁好不了!”

  “打小跟着秦铁牛山里头打猎,手上有活儿,往后有的是好日子!”

  裴松轻叹了口气,久久未语,都在村子里住着,谁又不知道谁。

  裴松名声不咋好,可那秦家也不遑多让。

  平山村三面环山,多的是山兽。秦家汉子秦铁牛一手打猎的好本事,就是闹灾最严重的那几年,家里也吃得上饭。

  可是好景不长赶上发瘟疫,起初是镇子上闹起来的,被过路脚夫带进了村子,白布裹尸,秦铁牛的老母和媳妇儿没熬住都去了,留下个儿子秦既白。

  本来幼年丧母日子就难熬,没两年秦铁牛续弦娶了卫氏,隔年生下小儿子,这个家便再没有秦既白容身的地方。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卫夏莲不拿他当自家人,挑拨离间的亲父子间也生分了。

  这些年小儿子大了,卫夏莲嫌种地、打猎低贱没出路,妄想祖坟冒青烟,要供儿子念书。

  笔墨纸砚最是费钱,家里供不上,她就找茬秦既白吃得多,想连饭食也克扣下来。

  去年冬天,瑞雪丰年,可穷苦人家最怕的就是天寒地冻。

  秦既白跟着阿爹上山里打猎,受冻染了重病,兽皮子换的银钱全叫卫夏莲拿去了,给这十七八的汉子拖得骨瘦如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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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古代亩不同于现代亩,古代亩由步宽而定。

  本文架空历史,16亩约合现代10亩左右。

 

 

第3章 寒日冰河

  裴松扭过头,朝秦既白上下打量一二。

  这个年纪的汉子,吃得多长得快,个子猛窜、肩背逐渐厚实起来,能扛住事儿了。

  可这小子,和他差不离高,往好听了说,最多高他两个指节。

  还有他那身板子,薄得纸片似的,秋冬风大起来,怕是一吹就倒。

  许是察觉到了目光,秦既白抬起眼,四目相对时,他颊边陡然涨起一片绯色。

  裴松忙抽开视线,边上的刘媒婆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儿,他目光似是找到了去处,紧着落在了刘媒婆表情丰富的脸上,可脑子里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也记不起是几多年前,反正是个寒天,深秋快入冬了,山间雾气蒙蒙,风一打过来刮骨似地叫人直哆嗦。

  裴松挎着木盆子到河边洗衣裳,他名声在外,未出阁的闺女、哥儿都不愿意同他过多往来,生怕沾染上分毫连带着自己也难嫁人,因此他连洗衣裳也是一个人。

  三丈来宽的河里结了薄冰,用棒槌砸两下,冰面就“嘎嘣”破开口子。

  衣裳荡进水里,裴松才捶了三两下,就见个圆溜的黑球在冰河里浮荡,他定睛看了好久,待看清时,冷汗倏然爬了满背。

  那是个孩子,也不挣扎,好像死过去了。

  他急得捞起衣裳扔在岸边,顺着河流往下头狂奔:“来人啊!有娃儿落水了!”

  山里冷清,又起大雾,只有回声荡在山坳间。

  裴松跑得鞋子都掉了,实在没法子,他心一横,脱下破棉袄,扑通一声扎进了湍急的河里。

  十来岁的娃儿,袄子浸透了水,比年猪还沉。

  裴松再是地里干活,腰背结实,拖个半大小子,还是险些爬不上来。

  死命给人拽到岸边,裴松半刻不敢歇,凑到娃儿身前拍他的脸。

  死白死白的,手指往鼻端一探,没气儿了。

  他慌得反回身,提住娃儿的两只脚背在肩上,倒吊着他来回跑。

  山风在耳旁呼啸,浸湿的衣裳贴着皮骨往下坠,就在裴松呼哧啦喘累得快要背过气时,终于听见一阵猛咳。

  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长喘一息,跟着肩上的重量,瘫倒在地。

  ……

  见裴松兴致不高,刘媒婆忙拍了把手:“这汉子眼下是瘦,可老话儿说得好,有骨头就不愁肉!到夏捂一遭病好透了,准壮实!”

  裴松:“……”又不是卖猪崽。

  见几人目光全朝他看过来,裴松吞下一息,开了口:“他不行。”

  声音虽然不大,却斩钉截铁。

  秦既白都还来不及说话,刘媒婆先急着问出声:“为啥啊?!”

  裴松不好嫁人,除去他性子泼悍不说,还因着他下头拖着一双弟妹。

  裴榕十九了,眼瞧着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裴椿虽小些,可也得置办嫁妆,裴家无父母,这些事儿就都得裴松来操持。

  哪家汉子能愿意夫郎掏空家底贴补娘家?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个顶个的精明,往外头倒动一针一线,眼皮子都得跳三跳。

  而今能有个汉子点头,不瘫不鳏,那都得烧高香、拜祖宗。

  这裴松竟然不应。

  投射来的目光灼得人脸疼,裴松脸颊绷得死紧,恼道:“我什么年纪,他什么年纪!”

  他已经二十有三了,村子里他这个年纪的早已经嫁人生子。

  而眼前的秦既白,满打满算不过十七八岁,做什么要同他这样的哥儿蹉跎一生。

  裴松往前走了几步,和秦既白面对着面。

  日光淡淡落下来,散尽了清晨的雾气,裴松凑近年轻汉子的脸,温声道:“是你继母迫你来的吗?”

  六年七个月又十三天,他再一次这般近的同他说话。

  秦既白抬眼看他,只那么一眼,喉咙、心口子齐齐抽紧,耳朵连着颈子全都红了。

  裴松见他不言语,轻轻叹了口气:“不论是为了啥,你都不该和我,回家同你爹娘说了,寻个年纪相当的姑娘、哥儿,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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