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晏镖倒是知道是何意,后半句他有些不明所以。
晏惟初没解释,龙嗣又不一定要自己生,他还可以过继,早点抱来养,养养就亲了。
表哥的顾虑实属杞人忧天,亲生的平庸无能又或忤逆不孝,一样能气死他,还不如广撒网,大靖宗室千千万,他多养几个,总能养出资质好又孝顺的。
再者,拿皇位吊着一众藩王宗室,还怕他们不给自己卖命吗?
翌日,御驾启程离开清江府。
晏惟初没让谢逍送,就在行宫里告别,要不他可能真的会临阵变卦,将谢逍一起绑回去。
谢逍特地将自己表叔连同崔绍、郑世泽,和京营几个将领叫去,再三叮嘱他们护卫好御驾,定要平安将陛下送回京。
这未来皇后的架子确实很大。
几人乖乖聆听他的示下,不敢怠慢。
晏惟初在御辇上等得不耐烦,最后时谢逍才过来,拱手作揖与他道别。
“陛下,保重。”
晏惟初看着他,将那些烦躁不舍的心绪强压下,想下车去抱住他,终究忍住了,矜傲颔首:“到了阵前顾着点你自己。”
他丢出自己的天子剑,凶道:“不许再说承受不起又还回来。”
谢逍没再推拒,郑重接了剑:“谢陛下恩赐。”
晏惟初目光往他腰间瞟,但没做声。
谢逍也不出声,看着车中晏惟初欲言又止想要又故作矜持的模样,忍笑,欣赏够了他这副神态才解下自己腰间佩剑,双手递上:“请陛下笑纳。”
晏惟初哼了声,一旁赵安福很有眼色地上前接了剑,上车送到御前。
晏惟初伸手接过,高傲一抬下巴:“定北侯退下吧,朕要走了。”
谢逍抬眼,深深看他。
“……”晏惟初一下又难受起来,他还是想把人绑走。
车队出发,谢逍停步原地目送那顶金红华盖在视线里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这一次是他亲手将人送走,终究也不好受。
车中,晏惟初发呆片刻,看到了搁在一旁的被他还回去的那个紫貂皮手笼。
先前都没注意,不知道谢逍几时让人将东西放到了他御辇上。
他伸手拿过来,两手揣进去。
出城后,晏惟初将郑世泽传召来御辇,问起谢逍刚跟他们说了什么。
郑世泽一五一十地禀报与他,无非是一路上护卫御驾需要注意的那些细枝末节。
谢逍事事操心,这两日也没少叮嘱赵安福关于他的起居饮食,但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又不在他身边。
晏惟初有些怨恨,谢逍说是等事情平定了,自己传召他,他就会来。
可若是他不传呢?谢逍会不会主动去找他?
那日谢逍说的将他拱手让人的话始终让他耿耿于怀。
“……若是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他还是不肯去京里见朕怎办?”
晏惟初满心郁闷问。
郑世泽有些迷惑:“陛下没跟侯爷说您要立他为后的事?”
晏惟初丧气道:“说了他也未必会愿意,他指不定要说亵渎了朕,坏了朕的名声。”
“那还不容易,”郑世泽张嘴便道,“陛下只要放出风声,您要大婚立后了,也不说立的是谁,消息传到侯爷耳朵里,他肯定连夜赶回京。”
晏惟初却没这个自信:“万一他不去呢?”
郑世泽摊手:“这都不去,那陛下您这夫君索性也别要了。”
晏惟初:“……”好吧。
表哥若真的不去,那他、那他也再不理表哥了!
第70章 朕要大婚立后
御驾自清江府启行,顺运河而上,沿途视察河工,巡视地方政务。
晏惟初这一整年几乎都在外头,去过西北边陲,到了关中,途径中原腹地,驻跸江南,回程又特地去看了之前经历过灾荒与流民叛乱的济州几地。
施仁政,受万民景仰拥戴,他这个皇帝登基十二载,如今才算真正看过了他治下的大半河山。
满腔胸臆无处抒发,他便给谢逍写信。
【今日在青徐上岸,来了许多百姓给我磕头,说叩谢天恩,我让锦衣卫去查过了,不是那些地方官安排做戏给我看的,真是不错。】
【这边的民生恢复得挺好,尤其这下半年风调雨顺,明年或许会是个丰年,清丈出来的田地我在让人着手分发了,但要怎么分,还有日后这税收制度要怎么改,都有些棘手,又要辛苦刘公了。】
【这边的地方官来见驾,我见到了安定伯的那个侄子,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去给他买过新婚贺礼的。他在济州水师里,这次去平倭立了功,是个可造之材,我给他升了两级,等再历练历练,日后可以重用。我这安定伯世子的身份,之后还是还给边家人吧,也怪不好意思的,好似我做皇帝的故意抢人爵位一样。】
【也有人又皮痒了,我才到这边的官邸落脚,就有官员想给我送人,不但送女人还送男人,送的还一个个都是大高个的武夫,你说他们什么意思啊?把朕当什么了?当朕是个人都看得上吗?真是气煞朕也!】
这事就发生到他昨日刚到这边时,在这里的官邸驻跸,地方官员来朝拜,他照例赐宴,便有了跟之前的行宫寿宴上如出一辙的一幕。
献舞献乐的美人想塞给他也罢,连一群献武艺的大汉也搽脂抹粉跑来他面前搔首弄姿,下头官员挤眉弄眼问他有没有看上了的……
看个屁,他恨不能当场回去洗眼睛。
这些人连他表哥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想打他龙榻的主意,什么东西!
这事晏惟初本没打算跟谢逍说,家书写到最后忽然想起这一出,便顺便抱怨了两句。
他其实也想看看谢逍会是什么反应。
想把朕拱手让人是吗?才不信你真有那么大度呢!
谢逍此刻正在集昌府的卫指挥使司里,集昌这里是叛军通往江南的必经要塞,他十日前带兵到此,据守城池,已与城下叛军对峙了数日。
皇帝批阅过的题本连同家书一起送到他手中,他坐下,照旧先拆开家书。
相比那些公文里公事公办的语气,晏惟初的家书还跟从前一样,絮絮叨叨话多得很,且都是大白话,用的也是从前那种幼稚的字体。
谢逍之前在行宫里亲眼看过晏惟初在画作上题字,才确信这是他亲手写出来的。晏惟初还说他私底下其实就习惯这样写字,幼时被教导他的先生指责纠正过无数次,才不情不愿地改了。
晏惟初身上,属于皇帝的那一面大多是伪装,属于阿狸的那一面才是他压抑的本性。
谢逍看着这些熟悉的字迹,鲜活得仿佛化作晏惟初就在他耳边的笑声,心中一片柔软。
直至看到最后,又气笑了。
他提笔回信。
写完家书,将皇帝的批红也看罢,谢逍起身出门,去了城楼上。
晏镖正在这里叉着腰跟城下的叛军叫骂,反王亲自领兵,几次纵马冲到阵前指挥冲锋很是嚣张,晏镖这小子早就看他不顺眼至极。
“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老王八,你身为长辈造反欺负小皇帝,你为老不尊,不得好死!”
城楼下的反王被他这样当众羞辱,瞠目切齿:“黄口小儿,休得在此大放厥词!”
晏镖骂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倒是年纪大,你空长了岁数没长脑子,枪头对准自家人的蠢货,丢尽了我们大靖宗室藩王的脸!”
对方涨红着一张老脸反唇相讥:“陛下无德,宠幸奸佞,听信谗言,滥杀无辜!本王无奈举兵清君侧,尔等才是助纣为虐的那些!”
他看到谢逍出现在城楼上,怒而抬手,手中剑尖直指谢逍。
“就是你这奸邪佞媚惑主、欺君擅权,妄图窃取我晏氏江山——”
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谢逍放出的弩矢洞穿了他肩膀。
这人倏尔瞪大了眼睛,面目狰狞,忍着剧痛在身侧亲兵掩护下狼狈后撤,城下叛军也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