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又笑了笑,不再说了,继续给他递酒。
过后陆续还有人来给晏惟初敬酒。
晏惟初来者不拒,不多时便已醉上了头。
这些宗王也都喝多了,围着晏惟初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科打诨。
有遗憾说陛下大婚那会儿没召他们来京中观礼,让他们错过了一大盛事。
晏惟初歪过头以手撑着脸,醉意迷蒙地道:“召你们来做什么,那会儿朕的皇后肯不肯回来朕还不确定呢。”
众人:“嚯。”皇后太骄傲了,陛下你可不能宠他太过了。
有说他们刚到京中就听说了皇后善妒的名声,问是真是假。
晏惟初晃着脑袋:“问皇后呗,别问朕,朕才不说……”
众人:“啧。”陛下这是惧内啊!
还有挤眉弄眼拐弯抹角地想打听他俩到底谁是夫谁是妻,小皇帝这乐子大伙儿都想听一听。
晏惟初皱眉:“不许问,就你们事多,为老不尊。”
众人:“。”懂了。
谢逍听他们越说越没边,晏惟初这是真醉了,他起身靠过去弯腰,众目睽睽下将醉糊涂了的小皇帝打横抱起。
晏惟初闭眼嘀咕了两句有的没的,本能地偎向他,乖顺搂住了他的脖子。
众王吃了一惊,下意识让开道。
“诸位王叔自便吧,我带陛下先回去了。”
谢逍抱晏惟初离开。
即将走出大殿时,身后有老王爷忽然提起声音:“皇后殿下将来也莫要恃宠而骄居功自重,辜负了我们陛下!”
谢逍停步,回身看向他,平静说:“若真有那一日,诸位人人皆可杀我。”
第78章 已许三生。
马车出宫,晏惟初被谢逍用斗篷裹着搂在怀里。
他也没真睡过去,半醉半醒,呢喃问谢逍:“什么时辰了?”
谢逍道:“刚至二更。”
晏惟初靠在他颈窝,声音愈模糊:“都二更了。”
谢逍低头以下巴蹭了蹭他额头:“宫里这段时日人太多了,要不我们今晚可以在宫中留宿一晚。”
“不要,”晏惟初摇头,“不喜欢住宫里。”
谢逍听着这个语气,想起自己好像从未问过晏惟初为何要一直住在瑶台,他原以为小皇帝只是跟群臣赌气,以退为进。
晏惟初在他颈侧闷道:“那也是一方面吧,不住宫里,他们想找我麻烦都没处找,而且我这些年在瑶台住习惯了,父皇母妃都没了,宫里就我一个人怪冷清的,我才不要回来。”
他含了醉意的嗓音里听着带了几分失落,或许今夜隋王叔的话确实勾起了他些许感伤。
谢逍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他,晏惟初自己先把自己哄好了:“住瑶台也方便,我若是住宫里,只要一出宫便人尽皆知,宫门落了钥出不去也进不来多麻烦,但住在瑶台那儿,我不就想做什么做什么,要不怎么当初我在侯府上住了那么久,都没被人发现。”
谢逍一捏他下巴,顿时不想再提这事了:“我们还是继续住瑶台吧。”宫里规矩太大,别说晏惟初,他也不自在。
被谢逍这么一闹,晏惟初酒醒了些,问谢逍讨水喝。
茶水喝了半杯,他听着车外窸窸窣窣的风声,兴之所至,提议:“还早,我们去外头逛逛吧。”
谢逍问:“去哪?”
晏惟初想了想,道:“外城。”
外城住的多是平民商贾,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也多。
谢逍不放心,但不想扫了晏惟初的兴致,带他更衣换上普通车驾出去,命锦衣卫藏于暗处随行。
上京城虽无宵禁,城门依旧在每晚一更就会关闭,谢逍让京营的人先去打了个招呼,示下不必声张走旁边小门进出,免得事情传出去被那些文官知道了又要借题发挥。
晏惟初还醉着呢,出城时兴奋道:“朕和朕的皇后出来一趟外城,好似做贼一般。”
谢逍按住他:“老实点,一会儿我们在外头最多待两刻钟就回去。”
晏惟初乖乖点头:“知道啦。”
外城不比内城里繁华,胜在烟火气更浓。
熙熙攘攘的中央大街两侧楼台鳞次栉比,上方是开门招揽客人的茶楼酒肆,下头是一间连着一间的各式商铺,外头还有沿街叫卖吆喝的小贩,这个时辰了,依旧热闹非凡。
喧嚣声浪里,窥见治世景象。
谢逍没准晏惟初下车,就让他靠坐窗边随意看看。
晏惟初眯着眼,脸颊上酒后的红晕未退,盯着车外沿路景致看得入神,眼波里闪动着点点亮光,揉碎了星火在其中。
谢逍注视他的侧脸,心生触动,手指勾起他散落的一缕鬓发,帮他别去耳后。
晏惟初有些迷糊地侧过头,轻道:“表哥,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谢逍便吩咐外头赶车的侍卫往别处去。
马车驶离中央大街,民舍坊巷间的街道不再那么宽阔,也寂静了许多,但皇帝万寿圣节将至,五城兵马司早两日便派人在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灯笼,此刻四处灯火正通明。
街边有卖馄饨面的摊子,架起一口翻滚着热气的大锅,摊边围坐了几个粗布麻衣的百姓,吃着面闲话家常,在抱怨琐事。
临街的阁楼上,有读书人支起窗扉,借着檐下灯笼那点微光,专注翻阅手中书卷。
更深的巷子里,传来零落的梆子声,夹杂几声犬吠在其中。
人间百态,道是寻常。
马车路过一处门洞时,里头传出孩童的笑闹声和歌声,车外的内侍禀报这里是朝廷前些日子才开设的养济院,晏惟初点了点头,嘴里嘟哝着好。
这边收留的都是孤儿与寡老,这样的养济院在京中一共有三处,旨意是晏惟初亲自下的,之后还会推行到地方上各州府县。
“年幼时父皇带我微服出宫,也来过这民间市井,”晏惟初喃喃自语,“他说看百姓过得好不好,不要光去那些光鲜亮丽的地方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典故自古就有。
“他还说做皇帝的,可以任性但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什么该做什么能做别人说的那些不重要,自个心里要跟明镜一样。”
所以他尽自己所能,做一个他自己标准里的仁君,但求无愧于心。
晏惟初抬手拍了两下心口,动作里带了些孩子气,眯眼笑起来。
谢逍将他这样的神态看在眼里,心头软成一片:“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知道,留给后人去评说吧。”晏惟初摇头,懒得想那么多,他啊,还是随心随性好了。
回程时谢逍带他走上内城楼,自高处俯瞰。
沿街灯火煌煌如日星,早已映亮了整座上京不夜城。
晏惟初驻足城墙边看了许久,眼睫微微耷着,谢逍不知他是醉着还是已经醒了,在寒风中自后揽过他,帮他将身上斗篷的系带系紧。
“陛下在想什么?”
谢逍的声音在耳边,晏惟初静了须臾,轻声回答他:“四海承平,生民和乐。”
谢逍道:“会有的。”
晏惟初低低笑起来,后背靠着谢逍胸膛闭了眼,与他一起醉于这无边风月间。
*
回到瑶台,亥时也过了。
下车后谢逍一路将晏惟初抱进门,直接抱去浴房,把人扒光了先沐身。
被谢逍搂着,在水里赤条条相对,晏惟初两手揽着他脖子,轻喃:“表哥就惦记这事。”
“阿狸,”谢逍唤他,“酒醒了吗?”
晏惟初闭目晃了晃脑袋,他好像被这浴池里的热气蒸得更晕了:“头疼。”
“头疼先前为何要喝那么多酒?”谢逍问。
晏惟初小声道:“我不把自己灌醉了,怎给表哥表现的机会,那些宗王看了,才好更信我说的话。”
谢逍贴上去吻他,晏惟初启开唇,任由谢逍的舌进来。
唇舌间的亲热痴缠他们做过无数次,但好像怎样都不够,每一回这样亲热,还是不断渴求汲取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