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用美人计(36)

2025-11-21 评论

  晏惟初不答。

  谢逍再次问:“想还是不想?”

  晏惟初哼道:“只喝酒,我不要听人弹曲。”

  “那就不听。”谢逍应他,租了一艘画舫,命人将酒席摆在舫中。

  画舫在湖上随波逐流,晏惟初终于肯听话坐下,谢逍拎起酒壶为他倒酒。

  “这雪涧春的味道没从前的好。”

  晏惟初心说那是当然的,上次的雪涧春是他带来的贡酒,这不夜坊卖的又不是。

  “表哥为何要请我喝酒?”晏惟初的语气依旧生硬。

  “免得你来了又跑,好似我欺负了你,”谢逍将他杯中酒盛满,“不高兴?”

  你本来就欺负了我,晏惟初赌气道:“表哥说没空,要在府中念书,其实在这里夜夜笙歌,骗我。”

  谢逍却道:“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他微微摇头:“陛下的锦衣卫时时刻刻盯着侯府,我放纵逍遥,沉迷风月之地,想来也能让陛下放心。”

  晏惟初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双脚的荒谬感:“……也不必这样吧?你兵权都交出来了,人也回了京中,身上就挂了几个虚职散衔,陛下还能对你不放心吗?”

  谢逍道:“京中近日不太平,陛下如今掌控了京营,又在大力查摄政王的旧账,还是小心点得好。”

  晏惟初听着心头不快:“那你是自污给陛下看吗?给人赎身呢?也是被逼无奈?”

  谢逍深深看向他,眼里的情绪稍纵即逝,转瞬便已消融于阒暗中。

  晏惟初仿佛意识到什么,尚未开口。

  谢逍先道:“自立国之初,镇国公府世代镇守乌陇关,一百六十余年下来,乌陇的二十万精锐兵马早已形同谢家私军,不遵圣谕只听将军令。”

  这是第一次,他在人前说出这样近似悖逆的言论,语气里却无嚣张狂妄色,有的只有疲惫和无奈:“自太祖皇帝以后,历代皇帝无一不忌惮防备谢家,但毕竟这些皇帝身上都还流着谢家女的血,即便有猜忌也总有转圜余地。

  “可先帝与今上不同,他们是庶子承大位,天然不信任谢家,先帝在位时崇文抑武,除了被先帝一手捧起来用以制衡谢家的宁国公府,他对其余高门勋贵无一好感,更着力打压谢家,至于今上……”

  晏惟初不知谢逍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提起这些,但也下意识问他:“今上如何?”

  谢逍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今上比先帝更有想法和手段,他大概对谁都不信任,为了达成目的也可以不择手段。谢家军的存在是陛下绝不能容忍的,他隐忍不发,不过是还没到时候对镇国公府下手罢了。

  “陛下将我从朔宁调回京,他可以拿回朔宁的兵权,也可以拿回燕安的兵权,同样的法子用在乌陇却行不通,那边的人只认谢家人只认镇国公,我是国公世子,依太祖皇帝定下的旧制迟早要回去乌陇接替我父亲的位置,陛下怎能对我放心?”

  晏惟初试图帮自己说话:“那之前国公上奏请换世子,陛下也没准啊,陛下要真这么不放心你,顺势换个奶娃娃做世子,岂不正合他意,表哥你把陛下想得太坏了。”

  “陛下不是不想,是不能换,”谢逍不以为然道,“我父亲在军中威望不及我,祖父去世前曾与太后商议过想由我直接接替乌陇总兵的位置,当时摄政王大概有所顾虑没答应,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我祖父手下那些人皆默认了我之后会接替父亲的位置,陛下若是顺着我父亲的意思将我换了,乌陇现在就会生出乱子。陛下初亲政,京中局势尚未明朗,若是边镇又乱了,恐会天下大乱,所以他不能换。

  “陛下本意只为让我们父子间生出裂痕,那日我在大宴上出的事,陛下也知道了,他特地将谢适流放虽说是为我出气,老夫人和婶娘却是彻底恨上了我,父亲一贯孝顺听老夫人的,种种事情叠加,我与父亲之间也确实有了嫌隙。”

  晏惟初有些尴尬,他好像在表哥面前被扒光了一样,在想什么表哥都一清二楚。

  “……你说这些,究竟跟你给个乐师赎身有何关系?”

  谢逍捏起酒杯,倒酒进嘴里,静了静,接着说:“陛下拖着不立后,想来是对谢家厌烦至极,我若是识趣点,日后主动将乌陇兵权交还给陛下,或许还能保全国公府全身而退。”

  晏惟初不明白:“怎么还?你想还乌陇那些将领也不会乐意吧?”

  谢逍眼中无波,平静说道:“若是镇国公世子无后绝嗣,自我之后陛下便可将镇国公爵位收回,乌陇兵权自会转移,再无后顾之忧。”

  晏惟初愣住,神情间流露出格外复杂之色:“……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谢逍道,“也许陛下念在镇国公府从前的功劳上,能给我们留一些体面。”

  晏惟初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很不好受。

  他没想到他竟将表哥逼到了这个份上,表哥不是不肯帮他,是知道他不信任,所以如履薄冰、敬而远之。

  晏惟初再开口的声音有些滞涩:“所以呢?你当真打算不娶妻生子吗?”

  谢逍无所谓地道:“有何不可?”

  晏惟初只觉心里堵得慌:“你觉得你说你不娶妻不生子,陛下就会信?”

  “很难,”谢逍认同他说的,“陛下没那么好糊弄,我只能做得更离经叛道一些,像你父亲那样娶男妻,不纳妾不过继,我还会上奏请封世子夫人。”

  晏惟初真正噎住了。

  大靖民风开放,民间不乏男子与男子之间缔结婚约者,律法也不禁止。

  但高门勋贵子弟这般行径,难免令人侧目,或成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即便是纪兰舒之于安定伯府也并无实质上的名分,当然了,那不是边慎不想,是纪兰舒身世特殊他们不愿引人注目唯恐招致祸患。

  而如今谢逍却说,他要娶男妻,还打算为他的男妻上奏请封正式的身份。

  晏惟初听懂了,强压下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深吸气后问:“你看中了谁?那个乐师?他的身份配得上你吗?你要让他一步登天成国公世子夫人?”

  谢逍不否认:“我行径越是荒唐,越能让陛下安心,他的身份正好。”

  “你这是在欺君!”晏惟初的声音提起,不自觉地盛了愠怒,“你要让陛下相信你为了一个风月之地的乐师放弃娶妻生子,必是你对人情根深种,可你是吗?你当陛下是傻子由着你这么随意愚弄诓骗?”

  谢逍静静看着他,小郎君的眼尾又气红了,眼睫快速眨动着,像受了莫大委屈。

  “不试试怎知道。”谢逍的声音也有些哑,转开眼,继续倒酒进嘴里。

  “表哥,”有一刻晏惟初甚至冲动想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想告诉谢逍自己并不想逼他至此,却说不出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可有想过将来?”

  谢逍在短暂静默之后坦然说:“自第一日随祖父上战场那时起,我所愿所想皆如谢家祖辈,若有朝一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此生足矣。”

  他给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晏惟初意料的答案,让晏惟初愈觉难受,他的高官厚禄、富贵荣华表哥看不上,表哥所求从来只有金戈铁马。谢家其他人也许心怀鬼胎,但他的表哥从未对不起他对不起大靖,反而是他这个大靖皇帝欠了表哥无以为报。

  沉默的那个人变成了晏惟初,他一口将杯中酒喝了,始终用力捏着那只酒杯,垂首再未做声。

  画舫靠了岸,谢逍大约也觉得无甚好说的,只道:“很晚了,回去吧。”

  他起身走出船舱,迈步先上了岸。

  晏惟初落后一步跟上来,在他背后轻声喊:“表哥。”

  谢逍回头。

  晏惟初抬起微红双眼,星辰灯火碎散在他恍若含泪的眼眸中,将坠未坠。

  “你为何要娶别人?你占了我的便宜,不用负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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