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泽讪笑:“……知道了。”
解决了人,晏惟初神色恢复如常,玉带还给谢逍:“多谢表哥。”
谢逍没接:“这还能戴?”
“怎么不能。”晏惟初上前,亲手帮他穿戴玉带,将他手里和自己一样的玉佩挂回去,乖顺体贴的模样与方才的凶悍判若两人。
谢逍看着他,思绪一时有些飘忽。
晏惟初这样,与初识时那个胆小瑟缩委委屈屈的小郎君相去甚远,好像也不奇怪,那本就是他安排给自己看的一出戏,这小混蛋究竟有几副面孔,谢逍愈觉好奇和有趣。
郑世泽轻咳一声,找存在感:“世子,侯爷,你们要留下来喝酒吗?”
谢逍先说:“回去了。”
晏惟初也没想法,他才刚发落了人,总得以身作则。
郑世泽其实也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不想伺候,这便送他们下去。
出了花楼往码头走,晏惟初回想起先前郑世泽说的那什么时抽着玩的鞭子,再次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抽着玩的鞭子,自己怎没听说过。
郑世泽的视线乱飘,谢逍这尊修罗煞神就在身边,他哪敢说,他也没想到自己这皇帝表弟这么纯情,啥都不懂啊。
好吧,连嘴都没亲过,也别指望他懂了——晏惟初若是知道这小子是这么想的一准不服,怎没亲过,我们天天亲!
谢逍出言打断:“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惟初闻言更是好奇,贴近谢逍问:“表哥,那究竟是什么啊?”
谢逍停步看着他说:“不许问。”
晏惟初:“好霸道啊。”
谢逍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前方时忽地一顿,水边轩亭内,谢迤那小子在那里,正与一小倌儿拉拉扯扯,和其他客人起了冲突。
晏惟初注意到他视线方向,也转头看去,郑世泽见状说给他们听:“谢二少最近夜夜来这里,跟这星哥儿打得火热,是我这的常客了,不过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好像吵起来了?”
谢迤像喝醉了,红着眼睛拉着那小倌,质问对方为何不听话又来陪别的客人:“我说过了会给你赎身,你就这么一时半会都等不了?”
旁人哄笑:“谁给的起钱他就陪谁,一个妓子而已,还指望他为你守身如玉吗?”
谢迤有些恼怒,抬眼间有所察觉偏头对上谢逍的目光,一愕,脸上有转瞬即逝的难堪。
被他攥住的小倌儿试图挣脱,谢迤的难堪转变成冲对方而去的愤怒,用力将之一搡。
那小倌儿猝不及防惊呼,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客人的酒案。
与谢迤抢人的那些个顿时不乐意了,拍案而起:“你做什么?想找茬是不是?”
眼见着就要打起来,谢逍无意多管闲事,视线收回,冲晏惟初说:“走吧。”
谢迤的小厮见谢迤被人扯住寡不敌众,硬着头皮跑过来,拦住他们:“侯爷,少爷他喝多了,你能不能去帮一把……”
谢逍神色冷淡,没动。
小厮焦急求他,那边谢迤已经与人起了肢体冲突,那伙人可不知道他是镇国公府的少爷,知道了也未必在意。
郑世泽见状赶忙让人去叫护院,喝多了闹事在他这里每日都会上演,他倒是见怪不怪。
谢迤被掼倒在地,晏惟初打量了一下那名为星哥儿的小倌,若柳扶风的模样,长得还和那苏小郎君有些像,难怪了。
他看热闹一般伸手戳了戳谢逍手臂:“表哥,你真不管啊?要是让你家老太太知道你眼看着她另一个宝贝孙子被人揍了袖手旁观,她怕不是要气得一命呜呼。”
谢迤的小厮还在哀求,谢逍看了笑嘻嘻的晏惟初一眼,终于迈步上前去。
晏惟初撇撇嘴,示意自己的护卫跟上。
郑世泽看戏一阵,忽然想到什么,凑晏惟初身边小声说:“陛下,跟谢老二起冲突的那几个都是南边来的考生,这段时日每天在我这里挥霍,我记起来之前他们喝高了曾经跟伺候的姑娘吹嘘知道考卷内容,我当时以为他们胡言乱语,没想到他几个好像真的都考中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晏惟初闻言眉头一蹙,看向那几人,一个个醉醺醺的花天酒地、放浪形骸,看着就不像是有心思念书的,若朝廷取仕都是这种人,不如作罢。
他横了郑世泽一眼:“你之前怎不说?”
郑世泽尴尬道:“当时我没当真也没往心里去,刚看到他们才想起来……”
晏惟初有些没好气,神色渐冷,若这些人不是吹嘘,是酒后吐真言,事涉科举舞弊,那便是朝堂上又有人皮痒了。
那边,谢逍走进轩亭,他自己懒得动手,让人去将争执中的双方拉扯开,这里的护院也已赶到,很快止住了这场闹剧。
谢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角的血。
谢逍道:“回府去吧,弟妹她们还在家中等你。”
谢迤却不领情,或许是喝醉了,也或许是心有不忿,头一次他在谢逍面前展露出本性,冷漠道:“大哥管好自己便是,何必管我。”
郑世泽啧道:“这谢老二还真是不识好歹。”
晏惟初倒是十分清楚这厮对谢逍的嫉妒心,尤其江沭进了京营成了神机营的五品管队官,他自然以为是谢逍的功劳,谢逍宁愿提携舅表弟,也不肯拉他这个亲弟一把,他怎能不心生怨恨。
谢逍大概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事情解决了便返身回来,示意晏惟初:“没热闹看了,可以走了吗?”
晏惟初笑笑:“表哥你别理他,不识好人心,我们回去吧。”
回府谢逍还有些公文要处理,去了趟书房。
晏惟初跟进去,谢逍做正事,他便趴桌边捣乱,好奇去够书案上的公文,被谢逍按住手:“军中机密,你不能看。”
“看看怎么了。”晏惟初嘟哝,反正早晚还不是要给他看。
谢逍严肃说:“阿狸,为陛下做事,公是公、私是私,要时刻谨记其中的分界线,不能得意忘形。”
晏惟初乖乖点头:“知道啦。”
他表哥总是操心这些,也确实是为了他好,他受教就是了。
他不再扰着谢逍,又不想先回屋,便无聊在多宝阁那侧闲逛,旁边的剑架上搁了四五柄宝剑,谢逍说是自己收藏的剑,先前他一直没仔细看过。
当日谢逍自瞻云苑的击鞠会上赢回的青霜剑也在其中。
晏惟初依次拿起,抽剑出鞘细看,都是好剑,锋芒逼人,让人摸着爱不释手。
他最后拿起最右侧另一通体乌黑相对不那么起眼的一柄,抽出鞘时注意到剑柄上刻的篆体二字“长宁”,沉目看了片刻,将剑身推回,又搁了回去。
敲门声响起,晏惟初反正无事,亲自去外间拉开门。
一名管事在外头,小声禀报说是先前门房上收到了一张给侯爷的邀帖。
“什么邀帖?”晏惟初顺手接过来,理直气壮地翻开。
下邀帖的是那位阴魂不散的苏小郎君,他高中会元,自然要办饮宴庆祝,邀谢逍前去。
晏惟初看着无语,他夫君是武将,去跟一群书生士子坐一块喝酒吗?亏这人想得出来。
而且邀谢逍不邀他算什么?想借机挖墙角?要不要脸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晏惟初慢条斯理地将邀帖撕了,示意管事:“去扔了。”
跳蚤蹦跶虽不痛不痒,但也实在烦人得很,晏惟初想着,天凉了,就让这苏小郎君也凉了吧。
谢逍处理完那些公文,晏惟初仍在看多宝阁上的东西,他起身过去:“回屋吗?”
晏惟初偏头问:“这里几柄剑,都是哪里来的?”
谢逍看了眼,道:“有我祖父的剑,我外祖的剑,也有我上第一次上战场前祖父送我的剑……”
“那这柄呢?”晏惟初冲最右侧努了努嘴,“这柄是从哪来的?”
谢逍没有细说,只道:“友人所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