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便是“仙界”其实也没真正做到如此,但不妨碍楚九辩从现在开始做起。
如此下去,待到千年之后,世界或许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而且女子中也不乏大才,他可不想为了不被那些大儒骂“离经叛道”,就放弃这些人才。
他太缺人了,管他男人女人老人孩童,有本事他就要。
秦枭道:“那国子监内部呢?要分设学堂,还是男女混学?”
“自然是分设。”楚九辩道。
男女大防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所以他没打算一蹴而就,一点点开口子就好。
主要是如果不分设,那些女子说不定就因为种种原因进不了国子监,得不偿失。
“你觉得如何?”楚九辩问秦枭。
“我没意见。”秦枭看了眼桌面,见只有一个茶杯,便道:“渴了,给我喝一口。”
楚九辩便把茶杯里剩的的茶喝了,把空杯递给他。
秦枭倒了茶,就着楚九辩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明日便把文书发出去吧,我也会想办法让人把这件事传开,叫所有百姓都知道。”楚九辩道。
秦枭没问他要怎么做,应了声便也没话了。
他向后倚在榻边的扶手上,目光落在对面人脸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楚九辩也向后靠住:“还有事?”
“茶还没喝完。”
楚九辩瞥了眼那杯茶,又看向秦枭,忽而一笑,道:“好像一直没见你回秦家,家里不用管吗?”
“族人有族老们管着,我家中有管家,且也没剩什么人了,不用我操心。”秦枭道。
秦家主家人死的死,死的死,确实没什么人了。
“你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楚九辩很无意般问了句。
秦枭道:“有两位妹妹。”
“亲妹妹?”楚九辩有些惊讶。
秦枭就笑了,没直面回答,只说:“她们名义上都是嫡出。”
所以本来是庶出?
楚九辩更惊讶了。
他之前听小祥子说起来的时候,都是秦景召与夫人魏灵蕴伉俪情深,他便以为秦家没有妾室,所以不是吗?
他并未隐藏自己的疑惑,秦枭便道:“伍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亲如姊妹,母亲去世之后,她便也跟着去了。”
在大宁朝,陪嫁丫鬟其实就是给姑爷当通房的,为的也是给自家小姐固宠。
在秦家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且伍姨娘比魏灵蕴小了整整六岁,是她在闺阁的时候捡回来的小孩,从五岁带到大,亲如姊妹,便是嫁到秦家也带上了她。
伍姨娘性子好,活泼灵动,十六岁那年与秦景召手下一年轻的校尉看对了眼。
只是在还未成婚之前,那校尉便要上战场。
伍姨娘心中不舍,想着若是对方回不来,她便也一辈子不嫁人,而那校尉想着自己肯定能回来娶心爱的女子,于是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的两个人,就凭着一腔热情在婚前同了房。
这件事他们谁都没说,可那次与鞑靼的战斗实在惨烈,校尉为秦景召挡了几箭,丧了命。
也是那之后,伍姨娘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她势必要将这孩子生下来,却不想她一个女子,又还未成婚,以后如何立世?
于是思来想去,魏灵蕴便将人以“姨娘”的名义留在府中。
秦景召本就对校尉愧疚又感激,对他的遗孀和孩子自然愿意照顾,何况只是留在府中给个名分给口饭。
于是秦家便有了这唯一的姨娘。
伍姨娘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魏灵蕴便将她们都过继到自己名下,成了太尉府的嫡小姐。
如今那两姑娘也已经十六岁了。
秦枭没把这些往事说的太细,只说这两个庶妹是伍姨娘与那位校尉的孩子,如今是嫡小姐,他名义上的亲妹妹。
楚九辩倒是没想到他会把这些隐秘也说与自己听,但细想想又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秦家真正的秘密,也不知道秦枭会不会告诉他。
“那你没有别的兄弟吗?”楚九辩问,“主家就你一个男丁?”
秦枭顿了下,才说:“我还有个亲弟弟。”
楚九辩心一跳,面上不显,问道:“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秦枭就笑,转移话题道:“那你呢?”
“什么?”
秦枭双眸注视着他:“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青年的脸映着油灯暖黄的光线,没了平日里的清冷和疏离,就连成熟锋利的棱角都柔和下来,显出了这个年纪才有的一丝懵懂和稚嫩。
不过转瞬间,青年脸上那丝茫然就消失不见,换成了一副游刃有余的假面。
“我也有个亲弟弟。”楚九辩含笑看着他。
秦枭定定看着他。
青年明明在笑,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他忽然就想起自己与楚九辩的第一面,对方嘴上说着打赌,想尽办法想要活下去,可他眼底却没有一丝生气。
怪异且矛盾。
就如眼下这般,他有神明的能力和手段,肉身却如凡人一般脆弱。
楚九辩,始终都是一个糅杂着许多矛盾的人......或者,神。
油灯的火光跳了两下。
秦枭收回视线,把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起身道:“走了,明日见。”
楚九辩没送他,甚至没看他的背影。
他与秦枭之间确实有信任,可那点信任不足以打破他们彼此的心防,所以他们没有隐瞒自己有一个“亲弟弟”,但又是以似真似假的方式说出来,都令对方捉摸不透。
秦枭隐瞒了他口中的“亲弟弟”,其实始终被秦家隐藏着。
楚九辩亦没有说他的“亲弟弟”,早就在他眼前四分五裂。
他们不想对彼此说谎,又不能真正坦诚相待。
假意中惨着一丝微不足道的真心,可笑,又可悲。
不过他们眼下算是达成了默契,雨夜宫道上失控的一吻,议事堂内的试探,就全当做没有发生过。
他们谁都没有做好接受更多复杂情感的准备。
楚九辩庆幸自己是个演员,庆幸自己分得清戏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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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朝廷开办“国子监”,以“科举”形式选拔学子的消息,就以文书的方式朝大宁所有的城池而去。
无论是藩王封地,还是朝廷直属,所有地方的人,只要符合七个科目的选拔条件,就可以去当地官府报名。
而楚九辩也在神域中叫来了王其琛,给了他这个任务,叫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呼吁更多人参加朝廷的科举。
王其琛早知道大祭司准备开民智,而朝廷这个政令发出后,他第一想法就是大祭司会有兴趣。
因为他知道国子监只是一个开端,“科举”才是朝廷最后的目的。
宁王和楚太傅是想要打破原本的察举制,改用科举取士,这无疑给了所有人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朝廷也不再是世家权贵把控的朝廷,寒门亦能出贵子。
如此大势所趋之下,定会有更多百姓意识到读书明理,学习一技之长的重要性,那“开民智”便不再是天方夜谭。
而且科举科目中甚至有“农学”和“女红”,便是种地好的庄稼汉子和闺阁女子,都能有机会接触到朝廷政务,甚至入朝为官。
王其琛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差点动了要参考的心思,何况那些买官无门的士子和百姓?
他知道这件事与大祭司的想法不谋而合,本就想着汇报一下,不过以大祭司的手段,又何须他多此一举。
眼下神明不就给他派任务了吗?
而且这任务实在对了他的胃口,他做起来简直干劲满满。
只是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大祭司想着开民智,宫中的楚太傅就提了科举和国学。
且这两位都是如今大宁颇有影响力的神明。
王其琛见过那位楚太傅,知道对方的声音和长相,而大祭司的声音与神明虚影,都与对方并不相像,所以他排除了这两为同一神明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