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要坐在床上吃饭吗?”百里鸿没忘了舅舅还没吃饭。
秦枭就看向楚九辩。
刚才他已经在地上站了一阵,还活动了一小会,如今刚坐下没多久。
楚九辩其实想让他下来吃,因为他自己接受不了在床上吃喝,但上下折腾,对病号不友好。
大不了晚点把床品换了,因而他就说:“在床上吃吧。”
安无疾当即很有眼力见地去把榻上的床桌拿起来,放到了床上,又把一份吃食放到桌上。
楚九辩也帮着搬了杯水过去放在秦枭手边,而后转身去桌边吃饭。
秦枭看了眼茶杯,又看向安无疾道:“这是你的吧?”
刚才安无疾给所有人倒了水,给他自己也倒了,这杯应该就是他的。
安无疾看了眼道:“是。”
秦枭就把杯子推给他:“拿走。”
“大人这是嫌我呢。”安无疾拿过杯子,随口道,“公子都没嫌过我。”
秦枭一顿,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楚九辩夹菜的手也顿了下。
百里鸿眨巴着清亮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安无疾拿着水杯走到窗边榻上坐下来,道:“就之前刚见面那会儿,公子还用我的水囊喝过水。”
秦枭转头楚九辩,见他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什么时候的事?”秦枭问。
秦枭语气平静,但安无疾却还是察觉出一些微妙的怪异之处,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默默喝了口水。
楚九辩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眼看过去。
四目相对。
楚九辩弯唇,要笑不笑地说:“当时你差点掐断我脖子,我不喝水就死了。”
秦枭想起初次见面的场景,神情微微变化,绷紧了下颌。
半晌无话。
楚九辩轻嗤一声,重新吃饭。
还好意思问呢,当初差点掐死他的不就是秦枭自己吗?
不过楚九辩也没生气,当初与如今不是一个情况,秦枭就是真的弄死他都是正常的。
倒是另一件事,楚九辩不由失神。
此前秦枭没少喝他喝过的茶,用他的杯子,用他擦过手的帕子......
直到现在楚九辩才终于肯定,原来秦枭真的不是糙,不是没有洁癖。
对方不是对谁都这般,便是安无疾这个与他熟悉至极的下属兼朋友,他也不会与对方共饮一杯茶。
屋内气氛古怪。
安无疾不敢多待,忙端正神色把昨夜和今早的事都说了。
“你做的没问题。”秦枭道,“传出去,就说陛下要你罚俸三月,算作给东江王的交代。再让洪福拿些赏赐给他们两人,这事就算了。”
“至于约你喝酒的事最好也别去,你对付不了他们,免得上了人家的套。”
安无疾自然也是这个意思,闻言便颔首应是。
藩王入京,城防之事重中之重,安无疾其实也忙得很,本也不能多待。
于是没什么再要交代的,他便起身告辞。
而楚九辩和秦枭也吃过了饭,叫人收了。
窗边的榻上摆了新的桌案,楚九辩与百里鸿对坐在榻上,桌上放着小朋友的纸笔和一摞折子。
秦枭坐在床上,也放了张新的矮桌,上面是更厚一摞的折子。
临近年关,各种请安折子多如牛毛。
好在这类折子百里鸿自己就能批了,看不懂的,或者拿不准的,他才会拿给舅舅和先生看。
楚九辩则拿出了各地学子们的试卷,一个个看过去。
遇上好的,他会拿去给秦枭看。
他没特意找陆尧的试卷,若是对方答的一般,那就可能需要他更费心教一教,若是答得好,说不定他再看其他人的试卷就各种不满意。
因此还是随缘好了。
外头已经不下雪了,宫人们正在打扫,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屋内地龙烧得好,暖融融一片。
三人就安静地坐着,各做各的事,一室温馨。
两位藩王自然进了宫,来了养心殿。
只是百里鸿也“偶感风寒”,没能与他们相见,叫他们拿了赏赐就又回去了。
临近傍晚。
城门落锁前,剩下的四位藩王也终于入了京。
而他们入京的时候,关于湖广王与东江王入住村民家中,临走前还留了很多银钱的“仁善”名声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定北王百里御坐在马车里,闭上眼轻笑一声,不予理会。
其他三位藩王自然也都当听不见。
司途昭翎与司途昭垚坐在一辆马车内,跟在父母车架之后。
她悄悄掀起车窗帘子向外看,看到了便民街上的小摊和百姓,看到了与南疆完全不同的红墙黛瓦,飞檐翘角。
一切都那样新鲜。
司途昭垚也掀开另一侧的窗帘,一路走一路“哇哇”叫,见着糖葫芦都要“哇”一声。
马车行过便民街,便到了最热闹繁华的主街。
宽阔的主路将城分为东西两侧,东面平民区虽热闹,但繁华程度远低于西面。
而西面沿路的地方,便有不少酒楼青楼,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铺子,均为二层甚至三层小楼。
司途昭翎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忽而经过一间酒楼时,她若有所感地抬头,便在二楼窗边瞧见了一抹粉色的身影。
那是个披着一头微卷长发的漂亮男人,一双狐狸眼眼尾上扬,正含笑看过来。
是王其琛!
司途昭翎眼睛一亮,但却没有打招呼,就惊喜地看着他。
王其琛撑开扇子挡住唇角的笑,缓缓朝她眨了下眼。
马车远去,直到瞧不见人了,司途昭翎才放下帘子坐回来,激动地跺了跺脚。
“阿姐?”司途昭垚歪头看她,“你是遇见哪位好友了吗?”
阿姐每次要与手帕交们出去玩的时候,就会这般兴奋开心,可这是京里,他们从小到大就没在这里待过,如何会有认识的人?
“阿弟。”司途昭翎笑眯眯道,“进宫请安之后就陪我出来逛逛吧。”
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在京里也有铺子,阿弟也不知道。
晚些时候她要亲自去铺子里看一眼,到时候阿弟肯定很不可思议。
当然,她肯定也能在那里见到王其琛。
虽然她与王其琛在神域中也见过很多次,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们要在现实中相见,她就兴奋不已。
宫中小皇帝偶感风寒的事已经传了出来,但南疆王等人也还是要意思意思,先进宫与皇帝见上一面。
毕竟明日他们就都要出发去庙里,再见面就直接是年节宫宴,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且他们也都想见见这位三岁大的小皇帝。
至于秦枭和楚九辩,他们收到的消息是两人还是在养心殿中,没有任何新消息,秦枭好似也还没治好。
甚至已经有人在说,秦枭应当是病重难治,便是楚九辩这样的转世仙人也救不了了。
而他们也都知道了秦枭受伤的原因,是对方最信任的副将背叛,刺伤了他,险些当场毙命,能活着回京都已经是秦枭命大。
至于对方为何会背叛秦枭,倒是没有具体消息,只说是无论用了何种重刑,对方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当然这消息也是秦枭特意让人传出去的,就是为了让背后之人放松警惕。
南疆王百里灏与另外四位藩王一起进宫,他还带了妻女一起。
养心殿外,他们没见着陛下,待了一阵聊表心意便往外走。
侍奉百里鸿的太监小玉子亲自领着几位藩王朝宫外去,路上,小玉子始终跟在百里灏身侧。
出了皇宫,众人各自上了马车。
百里灏也与妻子司途安黎上了车。
车子渐渐远离皇宫,算上司途姐弟的车架,共五辆马车缓缓朝各自的府邸而去。
到了主街,司途昭垚就下车追上前头父母的车架,说想和姐姐出去逛逛,晚些再回去。
姐弟俩都聪慧早熟,且身份贵重,身上又有可保命的剧毒和蛊虫,自然安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