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
怎么又是这三个字?
他没想明白,又见姐姐面上神情不再带有丝毫的犹豫和不安,反而信誓旦旦地对着城楼下的百姓们承诺道:“请诸位放心,王府和总寨绝不会缺了大家的粮食!”
听她如此笃定,大部分百姓心里都安定下来。
只有少部分还心有疑虑,自然也有那些想要趁乱搞事的,不过眼下还没彻底乱起来,他们就是闹事也不合理,反而可能被抓典型。
因而众人眼下便都静了下来,在侍卫们的组织下,一个个又重新排好了队。
司途昭翎把大声公还给弟弟,道:“你去叫外祖母她们去粮仓。”
说罢她就跑下城楼,快步朝粮仓所在的方向奔去。
司途昭垚心里有无数的疑惑,但他习惯了听姐姐的话,便只迟疑了一秒后就朝总寨的方向跑去。
南疆总寨议事堂。
南疆王百里灏与总寨寨主司徒宇两人坐于上首,司途安黎坐在母亲身侧的椅子上,也是主位之一。
下手处则面对面摆着十数张椅子和茶桌,此刻已经坐的满满当当,都是南疆数一数二的寨主们。
倒是南北两寨的寨主都没来,且她们治下几位有权势有地位的寨主也都没来。
看来这些地方寨主们,是商量好了要把压力给到他们三个大寨主头上。
所以此刻那两位寨主,估计也正在面对与司徒宇一样的情况。
下手一位寨主苦着脸道:“老寨主您可要帮帮我们泉景寨啊。我们寨里的粮食最多只能再撑这一日,明日便要断粮了。”
“我们寨里也是,就是昨日那粥也快见不着几粒米,寨民们都饿的开始吃树皮了。”
“我倒是想买些粮食,至少把这一关渡过去,可如今城内粮价也已经较平时翻了几倍,咱们就是想买也买不起啊。”
“是啊!老寨主,王爷,你们可一定要帮我们想想办法。”
听着诸位寨主的哭诉,位于上首的三人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们已经有了对策,虽算不得完美,但却可以渡过这次危机。
见几人没反应,寨主们便继续添油加醋地说着,视线却不时瞟向中间主位上的人。
司徒宇年近古稀,一头银发用普通的银簪簪起,左手握着一根油亮的拐杖,等身高,最上头还系着多条彩带和银铃。
等听够了这些人的抱怨,她才用拐杖磕了磕地面,七嘴八舌的寨主们便都噤了声。
“你们今日过来,不就是要钱要粮吗?”司徒宇浑浊的双眼注视着众人,“我今日就给大家一个准话,便是我南疆总寨掏空了家底,也会护住百姓。”
寨主们心里一松,却听司徒宇话音一转道:“但我需要诸位都收起那些小心思。”
她眸光骤然凌厉起来,从这些穿着锦衣的寨主们身上一一掠过:“你们手里有多少存银和粮食,我心里一清二楚。”
“荒年大灾,你们一个个吃的肚皮滚圆油光满面,却让自己寨子里的百姓到其他寨子里讨食,讨不到只能去更远的地方。”
方才还哭穷的寨主们下意识彼此看看,神色略尴尬,有几个肚子大的还用袖子挡了挡。
司徒宇冷嗤一声:“你们方才来的时候想必也见着城外那些灾民了吧?有多少是我总寨的人?又有多少是从你们的寨子里一路逃荒过来的,诸位心里都有数吧?”
她知道这些寨主们并非各个都爱护自己的寨民,但此前因为他们总寨和王府都不多收粮税,所以这些寨主们也不会把寨民压榨的太狠,更多的寨民过的还是很好。
但如今灾年到了,这些人贪婪的本性就藏不住了。
司徒宇深知这些人的德行,于是此前开仓分粮的时候,她就吩咐北垣寨和南亭寨的两位寨主多留个心眼,给地方这些寨主们差不多的粮食就行,绝对不能给太多。
若是给的多了,就会有更多的粮食落到这些寨主们的私库中。
寨主们自己留着的粮食,绝对够自家吃喝,但他们此次赈灾却还要先盘剥一轮,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都瞧的出来。
他们是想等着粮仓里的粮食彻底消耗完。
粮食消耗完了,三大寨子就只能花钱从粮商手里买粮赈灾。
如今粮价居高不下,这些寨主们手里的粮食一倒卖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些人就是想发灾难财。
自然也不是所有寨主都如此,但如今堂下这些,却难免都有些其他心思。
他们估计是想着自己也有钱有势有人口,凭什么不能成为大寨主,凭什么不能成为总寨主?
人心野了,自是会更自私了。
不过只要这些人有想要的东西,那司徒宇就能和他们做交易。
她方才先点出了众人的心思,算是给了个下马威。
眼下她便又软下声音,语重心长地说:“如今大难当前,咱们南疆寨子定要同心同力才是。你们出钱出力的辛苦我都记着,此后这总寨之中再有什么需要坐镇的,自是先紧着你们。”
南疆总寨相当于一个小朝廷,有自己的权力体系。
司途家自前朝那会儿,便一直掌管着总寨寨主以及圣女这个职位,一个管着现实,一个统一思想,两者结合起来牢牢把控着南疆。
而在寨主和圣女之下,还有类似于大宁朝廷那般的六个衙门,以及多个官职。
这些官员们都是从各个寨子里提拔上来的能人,而他们也能为自己的寨子带去更多好处和利益,厉害一些的统领之类,身份地位几乎能与这些地方寨主相提并论。
司徒宇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想用总寨里这些官职作为交换。
至于要换什么......
“老寨主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家中还有些余粮,如今寨民们过的苦,我也不忍心,愿意全部捐出来。”泉景寨寨主大义凛然道。
他开了头,后面的寨主们也当即跟上。
可他们所说的“全部捐出来”,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他们顶多会捐出来一半,剩下那一半,还是要卖。
“那就先谢过诸位。此前我也与中心城的粮商们谈过了。”司徒宇道,“他们会降下粮价,以此前粮价的两倍之价售卖。”
两倍,也能赚上不少了。
司徒宇自然没与粮商们谈,那些商人可不会那么好说服。
但要是这些寨主们把低价粮售卖出来,那粮商们就是不降价也要降。
而两倍之数,其实也能赚上不少了。
那些粮商们若是觉得粮价低,想去外地售卖粮食,就要搭上人力物力,还要算上损耗,倒不如就在南疆赚那两倍的钱。
可寨主们对了对视线,对这个价格却并不满意。
“如今粮价可都已经到了五倍之数。”一位寨主道,“那些粮商们怎么也不可能降到两倍吧?”
“我听着也是,这最少也得是三倍之上。”
他们七嘴八舌,嘴里说的是“粮商”,其实是自己心里的价位。
这些人想赚三倍的钱。
贪心不足!
司徒宇摩挲着拐杖,心里把这账算了一遍又一遍,可如何算都是亏。
“诸位可听说过那位宁王大人?”百里灏忽然开口。
众人都朝他看去。
男人三十出头年纪,俊朗面容上含着些笑,端的是温润儒雅。
“自然是听过的。”
“那诸位可知宁王大人手下有五万秦家军?”
南疆就是被武宗领着秦家军打下来的,他们哪里能不知道?
他们中几乎所有人,都听长辈念叨过武宗和秦家军的风采。
可百里灏提起秦家军和秦枭做什么?
“那位宁王可不是什么守成之人。”百里灏其实也不知道秦枭到底是什么人,但不妨碍他借用对方的名义吓唬一下这些南地寨主。
此前成宗和英宗两任帝王,都没谁在意过南疆,所以南疆这些人才过的这么舒坦。
他们最怕的,也是会有人管到他们头上。
最初百里灏被封到这里的时候,他也被好生针对了一番,好在总寨主一家人好,知道他也是迫不得已,便多次为他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