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的队排得很长,一旁整日整日吃的米菜反倒没人,大家无聊之际,见上官阙到食堂打菜,排在前面的人忙让出自己的位置:“上官师兄来我这里等吧,我快排到了。”
上官阙笑着道谢,又说:“我不吃饺子。”
……
沈云思气到晚上,才想起上官阙的事,忙到上官师兄住处拜见,他房前失过火,非常萧索,门敲开才发现他竟是上午见过的那个素衣男人。
沈云思向来自恃相貌好,夜里见到他,仍觉心惊,不免暗想幸好他坏了只眼睛。
上官阙说嗓子不太舒服,里面熬着药,气味不好,没请他进屋,只在外面交谈了几句。外面盛传上官阙暴戾,今日一见,却是意外的斯文和气。临别之际还说师叔常提起你,沈云思飘飘然之际,往一旁韩临的住处狠狠剜了一眼,这一眼发现韩临住处门前的扶桑花从换成了木槿。
上官师兄见他注意,笑道:“你来晚了,再早些还能碰见师妹栽花。”
沈云思气愤地想你教训我年纪小不适合搞师妹,我走了你倒仗着年长乱搞。
次日沈云思一早出门练剑,见一间房舍前挤了不少人,一问才知有间女舍窗前摆了好几只花盆,都在猜是谁示爱。又说姑娘此前有主,那男的正在逼问。
沈云思拨开人流一看,见那新入门的师妹很是漂亮,又瞧花盆里正是昨晚栽在韩临门前的木槿,不知几时被人掘出还回来。
几日观察下去,沈云思见韩临管完零碎杂事,就去晒太阳发呆,颓废失意,哪有此前神气的样子。这是个好时机,沈云思当即给他娘写信。
他娘一大早到的,打扮得亮丽非常,先为儿子的任性道歉又假模假样地给同门弟子分发好处,随后才去找此行目标。
沈斐十年前与嗜酒的前夫和离,自此除了生意便一心照顾着独子,这孩子从没有长性,却坚持学武。收信到临溪接人的时候沈斐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看见与孩子起冲突的那位师兄却动了别的心思。她穷追猛赶,这姓韩的却毫不接招。
沈斐觉得这人没意思,残了一只手,无非只是长得好,有点功夫,故作清高什么?
放在平时,四肢健全的人玩这套,她觉得没劲也就算了,可她自认自己配个残疾人绰绰有余。在这上头失手有点掉面子,儿子又要灭他志气,于是沈斐又来抛钩。
这次见面,沈斐先是为沈云思说抱歉的话,韩临只顾磨剑,等她全讲完才嗯了一声。
瞧他给点反应,她笑着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见他摇头,沈斐问为什么,听他冷淡地说:“我身体不好。”
沈斐笑意更浓:“我可不需要男人出力。”
韩临:“啊?”
沈云思没心思练剑,注意着那边的情况,见韩临半天没说话,猜是为他娘开出的条件心动,心下狂喜,暗想:“你要成了我娘的相好,我就也能玩了。我娘疼我,她的男宠也都是玩物,我哭几声就好了。”
正待他要瞧青年低头应允,却见上官师兄走过去。
沈斐见了来人,免不得搁下当前的事。
实际上她与上官阙有些前缘。上官阙这个年龄,前些年又到金陵隐居,总有人乐牵红线,红线的另一头曾有沈斐,互相也算见过画像。
如今细瞧,沈斐发觉他比那副画长得还好,打招呼的时候不免多瞧几眼,又同他聊了几句药价,见身旁的青年要走,连忙喊住,笑道:“唉,你还没给我答复。”
青年嘴唇还没动,沈斐便听上官阙道:“他也嗜酒。你不要看他平时脾气不错,喝多了尽发人来疯。”
上官阙的喜好是桩悬案,没人敢问,媒人善解人意,守旧的与破俗的便都介绍一些。他记得沈斐在破俗之列。
沈斐发现青年俊朗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波动,听他反驳:“我酒品很好,你别听他胡说。”
上官阙从来不会理屈词穷,最会借题发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你喝酒断片是常事,不记得很正常。”
韩临还要张口,上官阙又先一步跟人提起:“有时候他睡相也不好,睡死过去推不醒。我担心他掉到床下,半夜还要起来摆正他。”说到这里转回脸对韩临浅笑:“这个你应该记得。”
沈斐本来在旁看热闹,一听同床共枕,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二人间转了两圈,说我到别处逛逛。
沈云思见他娘抽身,过去想听好消息,却得到一句警告:“你以后别惹这姓韩的。”
沈云思再三追问,才得知一二,又听他娘嘀咕:“我就说,这种人没点状况怎么能不成家。这上官阙也是,怎么净找姓韩的师弟。”
沈云思听懂了,又记起上官阙和唐青青的风言风语,心里滋味很怪。
这厢见女人走远,韩临寒着脸看上官阙:“你还敢提那几回?我流了满腿的血是因为谁?涂了药膏你要我怎么规矩躺着睡?”
“怪我多嘴。”上官阙慢条斯理又道:“既然你有这个理由,方才为什么不解释给沈家主听?”
韩临不再跟他说话。
过不多久修屋顶的人上山,他抽身领人去房舍。
小伙子技多不压身,做着泥瓦工,还想兼干拉皮条:“上回你交代的事我打听了,不过那妓女赎身走了。但我找到了其它的姑娘。”
却听下面扶梯的青年说:“不用了。”
小伙子打着包票:“这回这个保管比那个还漂亮!”
还是遭到拒绝,小伙子听他自言自语:“反正都没用。”
小伙子机灵,又张罗起保媒拉纤:“那我让我老婆给你介绍几个过日子的?”
韩临无奈:“你忙你的吧。”
补过房顶,小伙子掏出书信给韩临,不免感叹:“你跟你妹妹感情真好啊,这个月第几封了?”
韩临接过收起:“应该是有人吩咐过她。”
付了钱款,又拒绝好几桩推销的买卖,目送泥瓦工扛着梯子工具离开,韩临转身见到女孩子浇花,皱了皱眉,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练剑坪。”
女孩子蹲着浇水:“那我的花渴死了怎么办。”
水都从花盆里荫出好大一片,韩临提醒:“你这种浇法花会淹死。”
女孩子恨声道:“你又不要,还来多嘴。”
这话语含双关,女孩子也不知道他懂没懂,只听他轻笑一声,又听步声远离,忙站起身道:“你们补屋顶补太久了!”
见他步履不停,女孩子高声道:“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韩临这才停步,却也没转身:“我劝你同年龄差距太大的师兄分开,不是要你来找我。我要是能成亲,女儿都和你一样大。”
女孩子惊喜道:“所以你还没成过亲?”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韩临不愿再纠缠,抽身要走,女孩子紧追不放,忽然有人咳了两声,二人循声望去,女孩子顿时蔫了。
踟蹰半晌,女孩子先声夺人:“上官师兄好!我回来给花浇个水!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吗!”
“你韩师兄手不方便,我担心他爬高下低摔着,过来瞧瞧。”上官阙也讲明来意,至此摇头一笑:“可惜走到才想起你韩师兄不要我帮忙,又多此一举了。”
说完这厢话,女孩子欣喜发现上官阙转身要原路折回,喜出望外之余,听身侧人喊他——
“等等。”
上官师兄好像没听到。
见他几乎要到拐角处,韩临哑声喊:“师兄。”
上官阙停步,回身将视线落向满地水痕,温声对女孩子道:“险些忘了提醒你,下午有小考。”
等女孩子着急赶去抱佛脚离开,上官阙淡淡道:“这个细声细气,你要是在隔壁作弄给我听,我恐怕听不到。”
接受不了师兄妹关系被这样污蔑,韩临高声正色辩白:“我大她那么多岁,我再丧尽天良也不至于对她做越界的事!”
上官阙垂眼抚摸大费周章来回挪动的野木槿:“哦,重阳那日,那位青楼女子的岁数,似乎没比汤婷大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