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一头雾水地接住无缘无故扔到自己怀里的银两,听他一口一个给钱、客人的,完全想不明白,只得往易于理解的方向想,猜他以为自己是湖上卖饭的:“我不卖饭……”
可搂腰埋到自己脖子上啃该怎么解释啊?
邵竹轩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都说这么清楚了还在演什么啊,站起身来,在船边斥道——
“你一个卖淫的究竟在装什么啊?”
韩临听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股火蹭得就冒上来了。他又不是卖的,他又不是谁都可以!
给男人疏解,韩临只肯给放在放在心上的人做,只是帮忙,怎么可以与嫖娼狎妓相提并论?
韩临抓着银两掷向邵竹轩小腹:“你他妈说谁是卖淫的?”
他爹娘死得早,他却也懂廉耻。听人如此侮辱,韩临生了气,以至于丢银子时不自觉用了些功力,邵竹轩被突如其来这一锭银两击痛,两腿一软,立身不稳,竟又坠入湖中。
邵竹轩下意识又在水中扑腾了半天,而后想起什么,尴尬的自己站了起来,站在水里恼羞成怒地骂站在船上的英俊青年:“你不是卖淫的你腰上胯上的那些一眼就是男人亲得捏的,是你自己掐出来咬出来的吗?哈,真是的,玩点情趣不讲明你还真以为你是道菜了,神气什么啊。”
却见青年转身就回了船舱,邵竹轩以为是他自知理亏,便开始忙自己的,很有经验地挑了一个软泥较少的路线,决定先上了船再说。
离船还有三尺远时,便见船身微微摇动,邵竹轩知是青年又出来,无语地抬起脸:“你又要做什么……”
粘有血渍的长刀直指邵竹轩面门。
韩临一手拿刀鞘,一手握着这把前两天夜里杀过人,还没来得洗的长刀,一张脸黑着:“你再敢出言不逊试试。”
刀尖相距邵竹轩这张自恃不错的面孔仅有半寸,刀上的血渍散发着浓重的腥味,邵竹轩很明白这是人血。俊逸青年握刀动作沉稳,长刀出鞘利落而狠辣,又联想到自己方才看见青年满身的伤,如今细想,倒像刀砍剑刺的伤口,顿时给人点醒一般,往后一退,忙道不是。
韩临见他诚恳,这才收了刀去,归刀入鞘。
爬船途中,韩临就立在船头抱刀睨着邵竹轩,并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邵竹轩试了十来次,因为太滑,又没有多少力气,都没能上去。
换道想直接去岸上,又发觉陷在湖泥里,拔不出脚来,邵竹轩干笑两声,抬脸去向韩临求助:“英雄……”
韩临啧了一声,蹲下身伸手拉他上去。
到了船上,邵竹轩忙向韩临致歉,讲自己如何狗眼看人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云云。又道今日这番笑剧,真是不好意思,便从行囊中拿出一封银子来,说这些银子权作赔礼,还望英雄莫怪。
韩临推手没收,这点钱他又不缺。
末了,邵竹轩支支吾吾:“今日这事,还望英雄莫声张,不然家里要怪罪。坏了名声,以后出书也颇受人指摘。”
韩临勉为其难点了点头:“这次是见你意诚,我不计较。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污人名誉的事。”
实际上,他原先不设防只是想着被女子嗦咬也会有痕,普通男子不会多想,女子不敢多看,遮遮掩掩反倒让人多想。
天地良心,韩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住在船上,烧个饭,洗个澡而已,对人热情了一些,突然就被人当成了卖身的。
他去花楼找姑娘,那花楼虽然姑娘年纪小,但姑娘教得很好,招待他的姑娘,从没在他身上咬过、挠过一下。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男人的咬痕和指印和女人的,长得并不一样。如今被内行人一眼便瞧出,自己身上的痕印是男人所留,他也不敢把这事说出去。
见青年点头,邵竹轩不免松了一口长气,拱手谢过青年,便把这一身湿透的衣裳换掉。自然不敢再有船上风流这念头,下了船,由青年领着,他们走到了直通京师的官道上。
青年把他领到地方,又为他拦住一个路过的马夫,转身要走时,邵竹轩才想起来青年的名字一直没问,坐在马车上忙叫青年:“英雄,英雄,可方便透露名讳?往后再见,邵某要好好赔礼道歉。”
青年头都没回,只朝他摆了摆手,便使轻功离开了。只瞧那轻功,就能看出这青年武功不凡。
邵竹轩长叹一声,心想真是一遭奇遇。
第33章 公之于众的痛苦还算
自燕山南下,路过京城,挽明月顺道赴邀,去了一场酒宴。往常这种场合,挽明月时能躲则躲,这次主动赴约,媚好也挺吃惊。直到左右应酬到昏昏欲睡之际,京师舞坊近日最优秀的学徒在宴上献舞,经四周人耳语,媚好才知道他此举何意。
下了酒宴,媚好发觉挽明月心情很好,正要打趣,便见他要了匹马,说要到京郊转转,一并打发媚好他们先在城里住下。
他临走前叫住媚好。
媚好喜出望外:“你要带我去吗?我也想看看住湖上是……”
“我这一身怎么样?”挽明月整了整衣服。
媚好登时垮了脸,把马缰朝他怀里一丢,转身回客栈:“人模狗样的。你又不是去见哪个姑娘,怎么在意起这个。”
挽明月抓住缰绳上马,笑说谢了。
媚好想起什么,又从客栈跑出来,叮嘱他:“最近风言风语挺多的,你尽早回。”
挽明月嗯了一声,马蹄扬尘而去。
媚好目送他离开,她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懂副门主,分明平常那样注意影响的一个人,却总对韩副楼主腻腻歪歪的,说的话也让人掉鸡皮疙瘩。两个帮派剑拔弩张的,可每次一有机会,他就总要去见面,以至于江湖都传他喜欢韩临了。磕头送手绳这事要是传出去,更洗不清!
龙阳这种风言风语,许多人唯恐沾染上的,他却不躲,还要去找韩副楼主,真是不知脑子里怎么想的。更别提韩临现在那难听的名声。
挽明月本以为那四周该很荒凉,罕见人烟,没想到也不至于,临近那片湖一二里左右,有供行人歇脚的茶肆、饭馆一两间。也是,不然韩临总不能在船上支个炉生火做饭,冬天倒好,如今夏天,岂不是热死了。
湖畔生长着长长的芦苇,秋夏之交,仍旧深绿茂密。远远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对着芦苇练刀,见他来,停了刀,朝开阔地界走了几步,等他纵马过来。
把马交给韩临去拴时,挽明月放眼望向那片湖。不大,远称不上碧波万顷,他到时是下午,暑天正热的时候,湖边倒好,凉荫荫的。因为没人,水倒很清澈,容着蓝的天白的云,系舟的岸边有小小的鱼群游移。
韩临一脚踩在船舷上,船头触在水中,惊得鱼群四散。他先把船上空地原先占地的鱼竿、鱼竿和漏网收进去,再从船舱中搬了张矮桌出来,才伸手拉挽明月上船。
挽明月奇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钓鱼了?”
从前在长安的时候,挽明月曾带他去开冻的春水上泛舟垂钓,没想到他嫌无聊耗时,架着鱼竿就在一边睡着了。
“我就试试,反正也没事做。可什么都钓不上来。怎么有人能喜好这个。”
上了船,挽明月把袖中捂热的东西抛给他,韩临接过一瞧,是一只铜制的风铃。
“听说你搬到这里,晚上该无聊吧?正巧你也快过生日了。”
这只风铃并非是时兴山峦、铃花的款样,十分古拙,像是旧时佛塔佛寺中悬挂的。铃铛为青黑色,素面无字,仅有三道刻槽,吊线也为铜制,绞丝链所吊风摆为一寸大小的燕尾镖。
韩临拨弄两把那只燕尾镖,笑说:“亏你想得出,把这种杀人的玩意挂到底下。”
“你以为容易啊?我磨了好久,才叫它又薄又小又轻能响。”挽明月伸出手指给他瞧:“看看,我这手指这两天都磨出块茧。”
韩临竟真的过来摸了摸那块茧,笑着说辛苦了,转过身四处试,终于选定挂在船舱前沿,而后跪在船边,弯腰掬湖水洗了把脸。
“这天又不冷,你裹那么严,练刀多不方便。”挽明月刚才就发现了,韩临全身上下穿得严严实实,衣领都快拽到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