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他的姑娘总要收拾很久,不知是洗漱还是换衣,一番折腾多半都要半个多时辰才能见到人,那次的准备尤其久。
是个新面孔,有着这青楼的姑娘都有的稚嫩。
也很紧张,韩临的姑娘们都很紧张,韩临想不明白她们究竟在紧张什么。有好几个,只要他说话声稍大点,就开始哭,哭得好像命快没了。
韩临见她太紧张,招手让她过来,先坐到自己腿上。搂到怀里发觉她浑身都是僵的,还打着颤。
看她实在怕得厉害,韩临把下巴放在她肩上,说话逗她:“你知道吗?我运气很好,好像连带着,陪过我的姑娘运气也很好。陪过我两三次之后,就有人赎她们出去,还都是好人家。你别怕,我的运气肯定也能分给你。”
他从没有抱一个姑娘超过三次。这楼里年纪大一点的姑娘不好找,他也懒得在这上面变来变去花心思,就想一直一个下去。但老鸨先是说姑娘来了葵水,韩临怎么可能记得她们的葵水日子,说那就换一个。
对于她们,韩临没有多喜欢,更没到非谁不可的地步。
后来再问,都说给赎走了。韩临没认真数过,只依稀感觉她们至多陪他三夜,就都被赎了出去。在外头,韩临也确实见过她们中的两个。
最初脸上有水痘疤那个姑娘,韩临有次路过家布店,见她在里面给人量腰围,身边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想是她丈夫,看上去平淡又幸福。
后来也再见到过一个姑娘,正在给脂粉店张罗生意,看样子活泼了很多。韩临都是只远远看了几眼,没去打扰她们。
这姑娘听了他的话,望着他咬嘴唇,不知是不是不信,以为他乱吹,眼里复杂得很。
后来乘趣,就坐在椅子上欲动起来,韩临情迷,摸索着去找她的嘴唇。她很慌忙地躲掉了,“腾”地站起来,捂着嘴巴,后退几步,很后怕的样子。
韩临忙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怕,我刚才真是忘了。你们的规矩我守的,唉瞧我这记性。”
说完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青楼的姑娘做别的可以,亲嘴不行,其实以前是行的,前几个陪韩临的姑娘都是允许亲嘴唇的。上次他杀完姚黄回来,这些姑娘就不给亲了。老鸨说干这行的,总要留一张干净的嘴给自己男人。
韩临也明白这是一种说辞,可万一真有姑娘有这心思呢?接吻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对她们却是能留给丈夫的干净部分。他如此一想,也理解,就随她们的了。
父母去世得早,韩临没被怎么教过尊重女孩子,但他有个妹妹,流落在外头,找不回来。韩临心疼韩颍,不由得推己及人,也暗想,这些姑娘也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姐姐妹妹。
他不想韩颍受苦,这些姑娘的父母兄弟想必也不想她们受苦,如此一来,他对姑娘家都很好。一并希望着,韩颍也能遇上好人,好好过日子。
姑娘看他冷不防抽自己个嘴巴子,也吓愣住了,想了一阵,缓缓放下掩在嘴上的手,去脱衣服。好像用行动原谅了他。
甚至凑近的时候,她还有些好奇的问:“你手上这个红绳是在京城哪个寺求的呀?真好看。”
韩临的动作停了一下,回答她:“川西的金露寺。”
姑娘失望的噢了一声,但因为喜欢,又看了好几眼。
“主要是朋友送的,不然我可以送给你。”韩临告诉她。
“难求吗?”姑娘不死心地问。
“一根红绳,没什么难的。我的这根红绳,主要是他花了很多心血。送我的时候他也没说,我就戴了,戴了近一年。”韩临摸了一下那块錾金的黑玉,叹了一声:“最近想取下来了,回来想了一路,但太珍贵了,也不好意思突然摘掉,再说也戴习惯了。”
姑娘想问你的朋友是女的吗?最终没好意思开口。
在床上的时候,中途,她小声的,声音很沮丧的:“别揉了,我真的没有。”
韩临忙很不好意思地挪开手,想了想,道:“其实还好。”
她偷偷拿眼看他,咬着嘴唇:“你别安慰我了。”
韩临笑起来。
姑娘别过眼,好像生气了,没再理过他。
只在最后的时候,韩临拿出来她微微一惊,半转过脸来看他。
不及她问,韩临蹭着她的脸道:“打孩子多疼,又危险,不要有机会的好。”
临睡前韩临看她背对着自己,好像还在生气。
“我真的没说假话,你在陪过我的姑娘里,真的算是比较大的了。”韩临对着她瘦骨嶙峋的背道:“要不我再扇自己一个巴掌,证明一下?”
姑娘肩膀抖动,一看就是在憋笑。韩临见她不气了,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听身后的呼吸匀长很久了,姑娘才翻过半边身体,同青年面对面躺着。太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以至于半身都有些僵疼,但也不敢乱动扰醒他,只好这样。
青年真是有副好相貌,不怪烟柳地的姑娘们扎着堆,总是寻空到桥边的红楼上,只图远远见他一面。
楼里模样最上等的姐姐们也去过那红楼,有个姐姐也想拉姑娘出去见识一番刀圣,但姑娘老实,脑子里没有过幻想,也觉得跟姐姐们站一起,愈发衬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从来都只能谢绝姐姐们的好意。所以她从没有见过青年。
韩临。姑娘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目光扫过微皱的剑眉,高鼻梁,轻轻抿起的嘴唇。
有着这样的相貌,本不需要上青楼的。
韩临给自己的那耳光打得结实,在床上折腾了这样久,他的左半边脸仍有淡淡的红印。
姑娘心脏砰砰乱跳,既为韩临真心实意的道歉,也担心。她的眼睛看着那伤,不免后悔,分明之前交代过的,不许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可是又能怎么办?他要吻自己呀!
姑娘在心中暗骂自己笨,应该先问明白的,要是交代的事矛盾了,她该怎么办。
可是这不是自己打的呀,应该没有事吧?
姑娘便这样躺着,眼望韩临,内心天人交战。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韩临突然没有征兆地睁开了眼。
一醒,韩临发现面前一双黑亮柔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姑娘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摇摇头。
韩临见她没事,起身去穿衣。
姑娘坐起身来:“你要走了?”
“嗯,我先回去说一声。”韩临穿完鞋笑着说:“改天有空再来找你。”
将要离开花楼时老鸨迎过来,说水备好了,要不洗洗再回去。韩临那一觉都睡得心神不宁,如今哪有沐浴的心思,挥手说不用,大步往外走。
夜很深,韩临就先回了上官府。谁成想隔老远就能看见上官府灯火亮如白昼,门前喧闹,好大声仗。韩临忙快步赶过去,抓住一个人焦急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一见他,顿时大喊:“副楼主回来了,副楼主回来了!”
门前的屠盛盛也望过来,瞧见是他,松了好大一口气,过来问:“韩副楼主去哪里了啊?”
韩临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只问怎么了。
屠盛盛带他进门,一边说着。
原来是探子说韩临中午就到了京城,却到了晚上暗雨楼都没见他的人影,上官阙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急得暗雨楼在京城的人能撒开手的都出动了,大家伙一通好找。韩临听着觉得奇怪,正想着之际,忽听一声少女的呼唤——
“韩临!”
红袖抓着睡裙也从楼上下来,快步朝韩临跑来,一下扑到他怀中。
院内四处都是人,担心流言,韩临抚了抚她的背,让她松开,他们进去说。
红袖却没有放,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带着泣声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们上去说,下头人多。”韩临又对屠盛盛道:“你去告诉师兄一声……算了,我先去见他吧。”
韩临又同红袖说了好些话,说天冷了,这么晚,先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我得先去见一下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