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干什么的?”方黛从床榻中抬起粉脸,长发松乱也仍是美丽的。
“杀人的。”韩临下意识回答,见方黛笑意微凝,马上又说:“最近不杀了。”
事先方黛先伸手抓住韩临的屁股,笑眼弯弯:“看不出来,好大哦。”
韩临原本在为自己小腹没练出块垒不自在,再听她这么讲,俊脸一下就黑了。
他从不觉得腹肌离自己远,在他印象里这东西好练的很,他从十五六岁开始就一直有。这一年也不知道是先后的几次伤太毁根基,还是其他缘由,要花从前几倍的努力,才能保持肌肉。分明他食量没变,又到处奔波杀人。
容易挂肉,挂肉的地方却很不均匀,全集中在屁股和大腿上,按上去软得韩临发毛,裤子全换过一遍。
尽管如此,年前他还是靠着努力,保持住了一贯的肌肉线条。只是和魏紫那一场打斗,伤了腰腹,一共也没躺几天,可就这样,努力的成果轻而易举的全部消失没,他最近也没心思练,才给姑娘看见这样平淡的小腹,真是烦。
临了,韩临想起来,照常问:“你干净吗?”
方黛劈手就是一巴掌。
人家抡琵琶的,手劲不容小觑,韩临嘴角立马溢出血丝。
方黛怒目而视:“嫌不干净你还来约?长脸了?”
韩临舔净唇角的血,忙低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顺道在心里替挽明月记下一个讨厌自己的点——事前问他干不干净。
可方黛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韩临就犹豫了半天。方黛衣裳都脱完了,实在不耐烦,秀眉紧皱着:“干净,干净,干净的死了都不会生蛆。”
韩临想说人死了都会生蛆的,就连上官阙,这样干净,死了后照样要骨销肉融被虫子吃掉。韩临正想着虫子爬过上官阙的脸,就被跨坐到他身上的姑娘打断思路。
韩临后又问起她跟挽明月的事。说出口就意识到又触了雷。
奇怪的,方黛一下子兴致,眼睛明亮了许多。于是当着现在床伴的面,说起了从前的床伴。刺激得要死。
“挽明月啊,你知道么,床品见人品,这人人品肯定不怎么样。”
韩临接话:“怎么说?”
“他在床上会故意惹人生气,招人骂他。谁想一边做一边骂,这人只顾自己开心。每次跟他做,我都做得一肚子火,觉都睡不着。他要是留夜,我铁定一脚把他踹下去。”
“他不留?”
“他从来不留,连温存都没有。听说在别人那里也这样,干完就走。当时他是什么派头,我是什么派头,都是我赶人回去的。好不容易想留夜聊聊,他拿行程紧搪塞我。一个在长安大太阳地算命,跟人出来买瓷缸饭碗的,哈,说他行程紧!所以我说啊,这人,床品真他妈差。不好意思啊骂脏话了。”
“他这么差,你还肯和他牵连这么久?”
“那当然有点好处了。他高高大大的,又斯文,在床下脾气也好玩。”
韩临依旧在紧要关头拿了出去。
事后他说;“万一有了结果,不太好。”
方黛一愣,随即爆笑:“你是个傻子吗?你以为这就没事了?”
韩临脸色变了,伸手拉住方黛的手腕,面色突然就沉重下来:“那你……”
方黛弹了一下韩临耳垂的那枚银圈:“我常年喝避子汤。”
这才见韩临脸色缓和,她又起了逗他的心思:“那要不然呢,你要负责吗?”
她问话时,韩临已经坐起,正伸臂穿着上衣,侧头想了想:“嗯。”
见他竟真的认真考虑,方黛吓了一大跳,连忙弹开,离他尽可能地远。
操,这人好恐怖。
她后怕的又问:“你喜欢我么?”
韩临注视她半天,诚实作答:“我喜欢你的胸。”
方黛当他在调情,便故意地勾引似的:“那你不留下来?”
“不留了。”
方黛把脸埋在他的里衣上,手指一节一节数着他腰上的椎骨:“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真好闻,是药草香?还是花香?”
“不知道,别人给的。”
上官阙喜欢,韩临身上就总放着他给的这只香囊。这日临出门前,他心情不虞,原想摘下,又改了主意,想着能遮住姑娘身上的味道,就戴了出来。
方黛也没强留,松了手,一面起身清理自己,一面悠悠的道:“刀圣技术一般嘛。”
韩临一怔:“你去过红楼那边?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才不去那里,傻兮兮的,挤成一团。”方黛开始回忆:“以前我在洛阳呆过,留意过洛阳城里看得上眼的男人,见过你和你师兄。那时候你刚被人叫小刀圣,我有过点兴趣,不过没下手。那时候你身上,全是讨人厌的阳光。”她眯了眯眼,又说:“让我觉得自己像不干净的女鬼。”说完她过来把韩临又扑倒到床上,“你现在有意思得多。阴阴沉沉的,好像走投无路,怪吸引人的。”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
方黛耸耸肩:“是骂是夸,反正你现在已经是这个样了。你师兄上官阙,很早之前就是这副绝望的样子了,比你好一点,他有你这救命稻草抓。当时我对他也挺有兴趣的,毕竟那长相,谁不想一亲芳泽。就是没勾引到。”方黛遗憾地啧了一声:“他眼睛盯你盯得太死。”
韩临弯腰往靴腿塞裤脚,很不想接话,可要是不接,更显得欲盖弥彰。他咬了下嘴唇,才回道:“你什么意思。”
方黛开门见山的问:“你们没在一起吗?”
韩临系靴管上抽绳的动作一停,唇抿得很直:“当然没有。”
“诶——————?”方黛失望的倒在床上,眼睛望着纱帐,口中喃喃:“好想绿那样好看的人。”
韩临已经穿戴整齐站起来,以为听错,半回过脸:“你在说什么?”
方黛抬足,隔着裤料踹向韩临的屁股,脚趾甚至在软和的肉上碾了一碾,舒坦了,才说:“滚吧。我这胸要是肿了,明天跑暗雨楼找你算账。”
出了门,天上一钩残月。
韩临原本往回走,走了一半的路,鼻腔热哄哄的,一抹,一手的红。见前头有家亮着灯的酒馆,手背乱蹭掉鼻血,腿带着他,钻进那家酒馆。他把身上的钱一股脑全拿出来,叫店家上酒。
一边喝酒,一边流血,酒喝了一半,他就从凳上摔了下去,手臂带倒一连串的瓷坛,半张脸摔进地上的酒里,不省人事。
后来韩临被人扯住头发,按进水盆,活生生给凉水呛醒。
第46章 男人不能惯(下)
喝了一大口凉水后,本能让韩临挣扎着带翻了铜盆。水泼了他半身,掉在地上的铜盆随即被人一脚踢开,发出一阵金属的脆响,好似敲锣打鼓,却没有发生任何喜庆的事情。
近旁搁在地上的绸灯照亮一方天地,韩临的醉眼发现他甚至不在屋内。
月亮不知几时隐去了,漫天的星斗在头顶闪烁。
说到底还是春初,这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春初深夜的井水。
韩临浑身发颤,水顺着下巴灌进衣领,他刚抹掉眼前的水,柔软的布料便按在他脸上,擦动起来。
初春的夜晚很静,韩临能听到方才泼下去的那盆水渗进土地的声音,似乎已经可以预想得到,这水过上一两天,就会重新渗回他们身旁的这口水井里。
腰被人紧握着,他听见上官阙的声音冷静地说:“鼻血流了一脸,好好洗干净。”
韩临抢过布,挣了出来,临了还推搡了一把上官阙。
他力气不小,把上官阙推到井旁,险些栽进井中。可他自己更加不妙,酒劲往头上冲,脚软,好在手撑在附近的一棵梨花树干上,暂且支住。
韩临寒声:“现在二月份,洗脸把我按进凉水盆里洗?”
喝醉了的韩临,是能抛掉种种美好妄想的韩临,森寒的凉水像现实,是又刺又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