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令闻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双手,捧住了景谡的脸颊,感觉到手心的温度后,他忽地吻了上来。
像是要感受他真实的存在,他微微启唇,生涩地轻吮摩挲,想要索取更多。
景谡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放在怀中人腰间的手收紧了些,另一只手移到他的颈后,反客为主,细微的喘息,无尽的眷恋。
换气之余,景谡问他:“你方才梦到了什么,闻闻,告诉我……”
此时,段令闻的主动太过异常,他更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段令闻没有回答。
他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原本就有些松垮的里衣顺着他的肩头向下滑落,如同披帛挂在手肘处。
景谡眸间倏然一暗。
大片肌肤裸露开来,段令闻身体微颤,他轻抿着唇,不发一语地再次吻了上来。
景谡的呼吸一滞,终于不再克制,近乎贪婪而激烈地攫取着他的气息,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屋内烛火倏然一颤,轻轻摇曳着。
段令闻微微直起身,随即缓缓跪坐在景谡的身前。
他双手抵在景谡的肩上,轻轻亲了一下景谡的下颌,只觉格外地艰涩。他的喉间溢出细微的、难以自抑的呜咽。
“……景谡。”他无助地唤着景谡的名字。
“嗯。”景谡一遍遍耐心地应着,他抚着怀中人的脸颊,吻着他的眉骨、眼角、鼻梁,安抚般轻轻贴了下他的唇角,而后微微侧首,吮咬着他的耳垂。另一只手的指尖缓缓移到了怀中人的心口下方,轻柔地掠过。
怀中之人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景谡搂在他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不容他离开。而后,他俯首覆了上去。
猛然间,段令闻闷哼一声,他仰起纤长的脖颈,腰身下塌,如同压弯的翠竹一般。他的双手却仍紧紧地搂住景谡的脖颈,仿佛只有这样,梦境里的寒意与彷徨才能安定下来,空落的心头渐渐落在了实处,彻底沉落,结结实实、满满当当。
…………
晨光初透时,远山林间氤氲着湿润的雾气。
山间岩缝间悄然渗出水滴,缓慢滴落在沟渠中,渐渐汇聚成一道清浅的溪流,溪水蜿蜒而行,潺潺的水声轻柔如私语,带着山野间的清梦,绕过沿路的阻石,抚过石壁上沉睡的青苔,在林中探寻着前路。
溪水淙淙,清风渐起,涛声入梦。
渐渐地,地势趋于平缓,耳边那清越的潺潺声,被低沉而雄浑的江河所覆盖,山间涓流与江河碰撞,卷起一阵轻缓的水浪,而后继续朝着东边遥远的海岸奔去。
经过漫长的长途跋涉,海,就在前方。
近岸处,水色是浅淡的碧绿,在光影下泛着星碎的白光,波光粼粼。而在广阔的海域中,越往深处,颜色越深,化为沉郁的绀青,直至与天际融为一色。
汇着山间涓流的江水,在这里似乎犹豫了一下,与幽深的海水稍一试探,只一瞬间便交融在一起,它们向前,融入了那片无垠,最终被包容、被拥抱、被吞噬。
宽阔的大海中,再寻不到那山间涓流的痕迹,它已经成为了海的一部分,再分不出彼此。
抬头望去,眼前一片苍茫,瞬间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窗外,已经接近月落西沉,天际泛起了极淡的青白色。
屋内,绵长的呼吸传来,段令闻蜷在景谡怀中,薄被盖在二人身上。
景谡轻轻按揉着他的腰身,他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良久,一个轻柔而怜惜的吻落在他的眉间。
段令闻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身体轻微地动了动。
他无意识地更往景谡的怀里钻了钻,两人紧密相依。就在这半梦半醒的迷蒙之际,一句极其含糊的梦话,从他唇间逸出:“我不是……”
景谡唇角含着笑意,凑近了些,轻声应着:“……嗯?不是什么?”
“我不是……半瞎子……”
刹那间,景谡的瞳孔骤缩,嘴角的笑意凝滞,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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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oi,表达了作者怀才不遇的悲愤,和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之情
第36章 安神汤
荥阳, 帅府。
时值初秋,院中的几棵老树, 叶片边缘已悄然染上些许焦黄,微风拂过,偶尔旋落一两片叶子,平添几分萧瑟。
景谡缓步踏入大门,只见正厅之中一片肃穆,孟儒高坐于主位,他约莫四十上下年纪, 面皮黄黑, 眼眶微陷, 眼角堆起几道褶子,乍一看去,竟有几分长者般的慈和。
然而,景谡十分清楚, 孟儒这番敦厚的笑容, 不过是一张随时可以撕下的面具。
见景谡入内, 孟儒并未起身, 他手臂一展, 朗声笑道:“景贤侄, 快请坐。”
他姿态豪迈,毫不掩饰叹道:“贤侄如此年轻,便能领兵上万, 真不愧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前番与虞军一战,更是显露出雷霆手段,可得令虞兵闻风丧胆啊!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我等老喽!”
他摇头晃脑,唏嘘不已。
景谡面色不变,他走到客位前,从容落座,回道:“孟公过誉,晚辈不过承先辈余荫罢了,往后还需孟公多提点提点。”
孟儒笑了笑,只不过笑意未达眼底,他命人呈上好酒,随即举酒碗朝向景谡,“孟某在此,敬贤侄一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面上皆是一派和气。
放下酒碗后,孟儒话锋便是一转,似是无意般提起:“说起来,贤侄此次用兵,当真如神兵天降,时机把握之精准,令孟某佩服啊。”
“只是听说……贤侄大军在南阳逡巡半月有余,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孟儒话里带刺,皮笑肉不笑的。
闻听此言,景谡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忽地一变,“孟公有所不知,南阳初定,内部暗流涌动,斥候回报,恐有虞军细作隐匿其中,景某不得不先行肃清内部,稳扎营盘,以免腹背受敌,贻误战机。至于荥阳战况,景某亦时时关切,心急如焚,然用兵之道,当是谨慎为先,还望孟公体谅。”
孟儒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哈哈一笑,听着却像是有些咬牙切齿,“原来如此!贤侄深谋远虑,非常人所能及啊!”
“孟公言重了。”景谡淡然应道。
两人又就粮草调配、防务之事商议了一番,表面上勉强算是达成了共识。
议事结束,孟儒亲自将景谡送至府门外。待景谡离去,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景谡……看你能笑到几时。”
另一边,段令闻暂居的府邸中。
内室之中,段令闻伸出手腕,任由一个老郎中给他把脉。
这人是荥阳城中一位颇有名望的老郎中,段令闻不知景谡为何要给他找郎中,他也没生什么病,本想着不必麻烦人。
景谡却说:“你近日似乎夜间多梦,我让郎中给你开些安神汤。”
提及这个,段令闻的表情变了变,最终便答应了下来。
老郎中凝神诊了许久,眉头微蹙,缓缓道:“你这夜寐不安倒是小事,倒是你体内的沉寒痼疾……年深日久,恐损及根本啊。”
段令闻心中一沉,之前他一直有在调理身子,本以为有所好转。只是入了军营中,平日忙着操练,加上过了寒冬时节,自觉畏寒之症减轻,那汤药便渐渐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