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小福已经熬好了温补的药,就等着他回来喝。结果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小福又去后院,将药液热了热,才端了上来,“夫人,这药熬了好几个时辰,您快趁热喝了吧。”
“嗯。”段令闻点了点头,他蹙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后,终是端起了药碗。
这药好像没什么用……
不过,他还是忍着苦,将汤药一口一口吞咽而下,熟悉的苦涩味道在喉间弥漫开来。
小福将蜜枣拿了过来,而后端着空碗退下。
段令闻看着一旁的蜜枣,手刚伸过去,又放了回去。
许是喝多了汤药,他倒是没觉得多苦了。
段令闻垂眸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不觉间发起了呆。大夫说,他并非完全不可能育有子嗣,只是,这个希望好像渺茫了些。
夜里。
烛火昏暗,段令闻独自躺在床榻上,裹着锦被,辗转反侧。渐渐地,他身体蜷缩起来,意识渐渐模糊,沉入梦乡。
一道光影散去。
是那熟悉而陌生的房间。
他曾无数次梦见,他在这个房间中写下了一封遗书。
但这一次,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台旁,看着窗外的树叶发呆。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将他搂住。
他恍然回过神来,像是意识到是谁,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而倔强地看向窗外。
“这几天,你都想清楚了吗?”
是景谡的声音。
“我……想回家……”他的喉咙有些干哑,像是好久没有说过话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
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转过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景谡的面容,他眉头蹙起,眼神微冷,“不许。”
话音落地,景谡便俯身覆上了他的唇。像是带着惩罚的意味,攻城略地,不容他退缩。唇齿交缠间,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
景谡咬破了他的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怔了片刻,旋即动作变得轻柔了起来。
“不……”他推开了景谡。
喘息未定间,景谡一把攥着他的手腕,将他压到床榻上。
他低声惊呼一声,身体陷进被褥里,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而景谡并未注意,他再次将唇覆了上来,像是要挑起他的情欲,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与方才的强势判若两人。
“不要……”他偏头躲开,一只手抵在景谡的胸膛上,将他推开了一丝缝隙。
景谡眸光一暗,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扣在床头之中。
双手被紧扣,一股惊慌感攫取了他的心神,他抬眸望向景谡,哑声道:“不行……景谡,不要……”
景谡扯开他左眼上的布巾,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眼角上,“上次……已经是两个月前了,这一次,我轻点,嗯?”
……骗人的。
腹中传来隐秘的痛意,让他彻底慌了神,几乎用尽全力将身上的景谡推开。
景谡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后一仰,神色明显一愣。紧接着,他的神色被近乎暴戾的占有欲取代,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一般,紧密相贴,让他再无退离的余地。
“不要……”
他的声音被吞没,只余破碎的呜咽声。
滚烫的泪水从眼角落下,他有些颤抖地捂上胀痛的小腹。
景谡看见了,便从后面将他抱在怀中,而后,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强行将他占有。
与此同时,景谡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上,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隔着薄薄的腹壁,他似乎能感知到脉搏的跳动,可却无法感知……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段令闻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急促地呼吸着,额发被冷汗浸湿,黏腻地贴在脸颊上。
昏暗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胀痛。
梦中那撕心裂肺的恐慌和绝望,好像刻在了他的灵魂里,余悸未消,让他不由地浑身发冷。他慢慢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上。
这……只是一场梦,不是吗?
可心口却像是被剜去一块似的疼痛。
怎会有如此真实的梦,他仿佛在梦中经历着另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这一切,似乎都与景谡有关。
景谡明明待他极好,可为何,梦中的景谡却不一样?
段令闻静坐了一夜,无论他如何去思索,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答案。
直到天光微亮,他才闭上了眼睛。
城外,马蹄声疾。
几匹快马穿透晨雾,为首者正是日夜兼程从南阳赶回的景谡。
夜露深重,他的衣衫已经被晨露打湿,却无暇顾及。
穿过城门,直奔府邸。
按寻常来说,这个时辰,段令闻应早就起身了,或许在庭院中练剑。
然而,并没有。
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段令闻似乎才睡下不久。
景谡虽有些疑惑,但他一路风尘仆仆,便极快地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才轻手轻脚地踏入房间中。
房中光线朦胧,床榻上的段令闻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
第51章 权与权
景谡解开外袍, 动作极轻地躺下,从身后将段令闻拥入怀中。臂弯间的人儿似乎是没睡好, 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唇色浅淡。
到底是天气又冷了。
景谡无声轻叹,只以为是秋寒侵体的缘故。他便伸出手,自然地覆上段令闻的小腹,如往常一样,轻轻揉按起来。
屋内萦绕着一种清浅宁神的香气,是他特地命人寻来的安神熏香。此时, 连日奔波积累的疲惫涌上, 让他很快便沉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 怀中的人动了一下。
段令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神色怔忡了片刻,混沌的思绪尚未完全清晰,身体却先一步认出了熟悉的气息。
他转过头来。
映入眼帘的, 是景谡近在咫尺的睡颜。他看着景谡, 试图想要找出梦中那个景谡的影子。
到底哪一个, 是真正的他?
又或者说, 到底哪一个, 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些问题如同一团乱麻, 剪不断,理还乱。
日近晌午,日光融了一丝暖意。
景谡醒了过来, 连日奔波的倦意稍减,他的手下意识地往身旁一探,却摸了个空。
他抬眼望去,只见段令闻正坐在窗边的案前, 手中拿着一本书,他神情专注,却又好像游离于书卷之外。
景谡起身走了过去,从身后将人圈进怀里。他俯下身,将下颌轻轻抵在段令闻的肩上,旋即微微侧头,带着分隔数月的思念,含住怀中人的耳垂,用齿尖轻轻地啮咬了一下。
段令闻微微一颤,沉浸的思绪被打断。
“在看什么?”景谡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段令闻手中那本杂记上。
段令闻被他弄得脖颈处一阵酥麻,他缩了缩脖子,这才缓缓开口:“书上说……人死后,会进入轮回转世。”
“这些民间杂本,多的是山野闲人胡编乱造,未必是真。”景谡轻声回道,随即,他话音一顿,又道:“……若真有轮回之说,那下一世、下下一世,无论你身在何处,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说罢,他握住段令闻的手,半开玩笑,半含着委屈道:“这些书,有你夫君好看吗?”
分离数月,思念早已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