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鸣(124)

2025-12-21 评论

  将黎纲软禁之后,官家在朝堂上向群臣征求意见,问是战是和,又问需割几城。

  朝臣们吵成一锅乱粥。以老左相公为首的主战派坚持死守,被主和派叽哩哇啦一通辩驳,加上官家明显偏颇于求和乞降,主战派远远落了下风。

  老相公今年已经七十七岁高龄,本就身患旧疾,加之争吵时急火攻心,在朝堂上就气得晕厥过去。官家顺势命人将他老人家送回府中,好生将养,便不要再掺和国事了。

  为表求和之诚意,官家决定将亲弟弟康王派往黄河之北,命他亲入枭营,向二太子表明乞和之意,尽量以多一些的赔款与岁银,换来少一些的割地。

  老相公手下军队,也都尽数交给旁的将领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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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朝堂上的纷争,李肆并不知晓。

  趁枭军还未到来,他抓紧时间照料家中,来回跑了好几趟集市,背回了好几筐火炭与食材,又将裂了缝的院墙、漏了水的屋角都一一修缮。

  他忙活了整日。夜里僻静,干娘锁闭了院门与屋门,将他拉到堂屋角落里,从墙角的缝隙间抠出了一只小瓦罐。

  抠开罐堵,剥开缠裹的一层一层布条与油纸,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几十贯铜钱,还有一册用木炭涂画的账簿。

  “儿哇,你不在的这几月里,你的同僚陶实常常来看顾我与婆婆。你二叔的抚恤、你每月的俸禄、还有你俩去魁原的赏银,都是陶郎君代为送来的。陶郎君说,除了你的上司李干当,宫里还有人在关照我们,但他不便告诉是谁,只让我们放心生活。”

  “陶郎君说,这赏银原本许诺了三千贯,李干当催促了多次,最后也只发下来每人三百贯,你与二叔一起便是六百贯,都折成银票在这里了。这些钱,干娘都没有动过。平日里,我与婆婆用的每一笔,我都记了帐。我不识字,便都画在这里了。你数数看对不对得上……”

  李肆捂住干娘的手,将那包裹塞回她怀里。“娘,我不识数,您看着安排便好。家里该花的银钱,娘都花出去,给您和婆婆多置几身衣裳,平时吃好穿好,不要节省。”

  姚娘子毕竟不是他亲娘,却得他如此信任,眼眶湿润着直点头:“我会将婆婆安排好的,我儿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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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俩收拾打扫,伺候着婆婆上床歇息。

  夜已深沉,两位长辈都先后歇下了。李肆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小院里,准备舀一盆水自己洗漱。

  他突然手一顿,警觉地微微偏头。

  院门外有脚步声。他听得分明,那步伐仓促,带着滴落的水声,在巷道中走走停停,不似是寻常脚步。

  李肆微踮脚尖,悄无声息地滑去灶台摸了刀。

  眨眼之间,他又滑到了院门边,侧耳再听外面动静。

  那位不速之客来回踱了几步,像是在确认什么。虽然李肆听小弟说过“会派人来找你”,但若是小弟派来的人,怎会不确定他住在哪里呢?

  这人想必是心怀鬼胎的贼人!

  那步伐又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个起跳,想攀上高高的院墙,往院中偷看一番。

  李肆今日正好修过裂了缝的院墙。他又觉着院墙不够高,怕枭军围城时有流氓趁机入户劫掠,于是还将院墙砌高了两尺。

  刚砌上的土砖还未干呢,那贼人攀着院墙一使力,“哗啦!”一下便扳倒了一片新砖!他自己也摔在地上,好大一声“噗通”!

  也是一条能忍痛的好汉,愣是一声没吭。

  夜里动静大,连还未彻底入睡的干娘与婆婆都被惊醒了。干娘急忙披了衣服,托着一盏油灯出来。

  她见李肆持刀守在院门后。李肆朝她比了个手势,干娘便提声问道:“谁哇?谁在外头?”

  外头尴尬地咳出一声,听声音正在拍打身上的碎砖。一个带着河东口音的成年男子,尴尬又紧张道:“大姐,叨扰了!敢问是皇城司李肆李副使的家中么?”

  干娘一愣,看向了李肆,却见自己那干儿将手中的刀一扔,话也来不及说,气都来不及喘,一猛子扑到了院门上!使了好大的劲儿将门拴抽开!“哐当!”一下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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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人看见院门飞快地开了,有人一下子蹿了出来,便双臂挡脸作了防备。可是马上辨清了熟悉的人影,他连忙又将双臂张开,手忙脚乱地将李肆接了个满怀!

  李肆飞蹦着扑到了他身上,两条小马腿都欢喜得离地三尺高!嘴里不敢相信地惊声大叫:“啸……”

  “嘘嘘,”张叁赶紧去捂他的嘴,“小声些,有人巡逻。”

  李肆两条腿都挂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跟做梦一样,压低声惊叫了一长串:“啸哥!啸哥!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张叁:“是我,是我。我是从,咳,是从水里钻出来的。”

  “水里?你好湿……”李肆语无伦次地惊叫着,低下头要亲他,却被张叁偏头避开。

  李肆也顾不上疑惑他为啥不肯亲,搂着他脖子仍是感慨:“你,你好湿!”

  “都说了我从水里……莫废话,快进去,一会子巡逻的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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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叁手上脸上的刺字太显眼,经不起巡逻盘问。他身为河东路的将领,没有朝廷调令,擅自南下千里潜入京师,简直是离了大谱。这要是被逮住,依大煊律法,少不了治个杀头之罪。

  张叁自己也知道自己惯会找死,不能拖累同袍。到了京师地界,明明看见熟悉的黎纲军驻扎在城外,也没上去招呼。他绕过了城头守军,趁夜潜进汴河,嘴里叼了一支草管换气,走水路游过了城门下的拐子城,潜进城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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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欢喜得连地都不下咯,挂在张叁身上,被他抱进了院里。张叁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刚掩上院门,干娘惊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儿哇,这位郎君是?”

  李肆从啸哥身上蹦下来,这才想起干娘还在院里。他也不懂忌讳,紧紧牵着啸哥的手,几步就拉到干娘面前:“娘!这是啸哥!”

  张叁尴尬又紧张地作礼道:“见,见过大娘,在下张叁,单字啸。”

  干娘天天听儿子念叨啸哥啸哥,再是熟悉不过:“张郎君,快请进。院里凉,请进屋说话。我去给郎君找身干净衣裳。”

  干娘进屋翻找李肆的旧衣。婆婆听见动静也起身了,重新穿衣整理,想来见一见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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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牵着张叁先进了堂屋,寻了凳子给他坐下,找布巾帮他擦拭头发。张叁将发髻解了,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由着他擦拭。

  李肆擦了一把,就忍不住将脸往他颈后一埋,蹭了满脸的水意。

  “你咋的来了?你咋找到家里来的?”

  张叁湿漉漉的耳朵被他口鼻间的热气哄着,脸也烫得发慌,想说些好听话,可又顾忌两位长辈就在隔壁,咳了一声,低语道:“许你来寻我,不许我来寻你么?”

  李肆:“许!许!”

  他又喜又急,还想缠着啸哥亲亲。可是向来厚颜无耻的张叁却不敢当着他家人造次,左推右搡,示意隔壁屋子:“做甚么?莫缠人。”

  李肆十来日没见他了,怎的就不该缠人了?他俩可是相公跟娘子,有啥不能让干娘和婆婆看的?

  张叁厚颜发烫,推他也推不开,眼瞅着干娘还没出来,只能将他的脸捧过来,往他唇上轻轻啜了一口:“行了行了,一会子再说。”

  李肆还想缠他。干娘却出来了,送来了一套干燥衣物,又避回了屋内。

  张叁连声道谢,赶紧脱得精光,将衣物换上。李肆说是帮他擦身更衣,却趁机在他身上到处摸了好几下。摸得张叁忍不住低笑,用几不可闻的鼻音骂道:“小色鬼。”

  李肆此时倒成了不要脸的那个,挨了这句骂,不仅笑了,而且又偷偷亲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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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张叁换完了衣裳,干娘便搀扶着婆婆走了出来。一家人在堂屋坐下,互相介绍了一番,三人都好奇张叁为何前来、怎的找到李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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