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鸣(73)

2025-12-21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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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向那头挥舞着手臂,无声地作了招呼。那头很快也挥手回以招呼。李肆便示意他们让远一些,将细绳缚在箭上,朝对面射了过去。

  那边的工匠手脚也很利落,从树干上拔下箭,用泡过油的特制粗绳系在细绳上。李肆便将粗绳拉扯了过去。

  照这样拉扯了几股粗绳,两头都固定在树上之后,那边的工匠便将滑轮与箩筐都挂在绳上,先是运了一趟石头作尝试,见石头稳稳当当地过去了,一名胆大的工匠便上了箩筐,很快也被运了过来。

  李肆守在树下,接扶住了箩筐,将惊魂未定的工匠搀扶了下来。那工匠是名青壮,也是第一次坐滑索,吓得脸白唇青,抖着声道:“李郎君,多谢,多谢。”

  “大哥辛苦,”李肆认真地说,想安抚安抚他,于是去摸他的手,不行,去拍了他的背几下,“大哥歇一歇。”

  “不用不用,俺没事,”那工匠摇头道,“李郎君,团练让俺跟你说,他有要事要办,不能来接你。”

  李肆紧张地蹙着眉:“他受伤了么?”

  工匠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别担心。这他也跟俺说,他好得很,让你安心回去,在山路上注意安全。”

  李肆于是安下心来,点了点头。

  他二人一起干活,很快将第二条滑索也搭好了——第一条更低,是从对面崖溜过来;第二条更高,是从这边溜过去。

  李肆将柴火、帐篷和毯子都留给了工匠大哥,搜刮来的四套兵器也留给工匠们防身,自己钻进了箩筐。工匠大哥从后一推,他便从崖边飞了出去!

  风声嗖嗖地从耳边而过,他的鬓发都随风而起,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飞翔”在空中,然而却不仅不畏惧,反而十分好奇。他甚至直起身将脑袋从箩筐里探了出去,一路往下张望。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便抵达了对面山崖。几位工匠将他搀扶下来,众人便开始忙碌着运送物资与搭桥,没有时间再与他多作闲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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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与工匠们道了别,急匆匆地向山路而去,想早点赶回去见到啸哥。

  他走了不过一百来步,突然见前方的山路拐角,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冒了出来!

  “啸哥!”李肆欣喜道。啸哥还是来接他了!

  张叁仍是披着虎皮大氅,赶路赶得气喘吁吁。他快走几步,张开双臂,将飞扑过来的李肆接了个满怀!

  两人紧紧地搂抱了一下,张叁又快速将他推开,上下仔细打量:“我昨日见你在河边杀了两个枭贼,受伤了没有?”

  李肆摇摇头,又接着扑进他怀里,往他毛茸茸的肩上安心地蹭了蹭脸,又到处嗅了嗅,疑惑道:“有血味。你受伤了么?”

  张叁摇头道:“我也杀了枭贼,耽搁了一个时辰。”他牵起李肆的手,“路上边走边说。”

  李肆被他牵着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从干瘪的行囊里掏出虎皮帽,戴回啸哥头上,又从怀里掏出四个钱袋,塞进张叁的大氅里。

  “这是甚么?”张叁问。

  “枭军身上抄来的,给你作军资。”

  张叁一提军资就乐了:“你啸哥现在可有钱咧!今日可算把那县令给抄咧!哈哈哈哈!”

  虎笑山林,连道路两旁树上的雪都被他笑得簌簌往下掉。

  他这一笑无比快乐——相逢于家国飘摇之际,李肆常见他眉头紧锁,龇出虎牙的灿烂笑容也多半是为了表示威胁——李肆还是第一次见他快乐成这样,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

  张叁看得呆了一呆,脚下一滑,被李肆赶紧拉住。

  他停在原地不走了,霸道地说:“再笑一个。”

  李肆不知道自己“笑”了,茫然地看他。

  张叁伸手捏住他下巴,掐了掐他的脸颊肉,调戏民男一般:“刚才那样,再笑一个。”

  这小东西将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搁在他掌心,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后试探着微微牵起嘴角,果然乖乖地给他“笑”了一个。

  张叁的神色狰狞了一瞬,突然凑了过来!

  李肆茫然地睁大眼,不明白啸哥要做啥——啸哥的神情像是要一口将他给吃了。

  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只是安静地站着,满眼茫然地看着他。

  张叁难以自控地要使坏,但他自己也从没正经做过这档子事——趁人之危时捧着人家的脸硬“喂”不算——还没咬到那双软乎乎的唇,鼻尖先撞到了一起!李肆惊得一颤。张叁猛地回过神,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李肆茫然问:“啸哥?”

  张叁没有回答他,别过头去望着远处山林,胸膛激烈起伏了好几下,才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僵硬地笑着道:“赶紧走罢,天快黑了。”

 

 

第38章 美得你哇

  回去的一路上,李肆仍是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

  他先是说了正事,将自己探查而得的天门关守备、守军大致数量、分布位置,都一五一十地跟啸哥讲解清楚了。

  然后就开始了又乱又杂的碎碎叨叨——从每年官家阅军时诸军耍“百戏”到金明池赛龙舟“争标”,从婆婆包的馉饳儿到脚店卖的甜水团……

  其实他能谈论的事情并不多,他的生活规律而简单,除了练武就是教习,也没有尝过什么像样的珍馐美馔。

  但是张叁一直认真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回他一句:“是么?”“真好。”

  午后炽烈的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细细碎碎的斑点,洒落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参天的树木阻隔了寒冷的山风,只是轻柔地吹拂着,吹得一缕散落的鬓发轻轻飘扬在李肆的脸边。

  张叁好几次替他塞回耳后,温热的指尖摩挲过冰凉又微红的耳廓。

  他俩牵着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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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崎岖的山路变得温暖而绵长,连脚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也似一首轻快的小曲。

  真希望这条路长得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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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时分,他们抵达了北城门。城门口没有翘首以待的刘县尉或是陈押司,只有工匠们有条不紊地继续砌着城门——显然一切又重归了平静。

  张叁深知这平静只是暂时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步伐明显迟滞下来的李肆:“怎的了?”

  李肆也明白山路的终点距别离已不远了,一路轻快的心绪也沉了下来。

  张叁捏了捏他冰凉的脸,哄道:“去大姐家吃饭,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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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肉是吃不上了,大姐用菘菜和鸡蛋包了蒸饼。她还想一狠心将家中唯一一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也给炖了,乔慎搂着鸡嗷嗷哭喊“姐别杀它!”,姐夫也来劝“大好的日子别杀生,弄得娃哭啼啼的”。大姐只能放下了屠刀。

  一家人围着蒸饼与一大锅素汤面,姐夫又给每人都倒了一碗梅子酒——连李肆都分到了一碗底的量。热气蒸腾中,每人都有些眼热,默默地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大姐先端起酒碗来:“莫在这里哭丧!阿慎明天就要去京师做皇亲,老四也要跟着升官发财,这可是大喜事!今天可是好日子!”

  乔慎嘟着嘴,眼里包起泪来:“姐,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容伯。”容伯是他那老管家。

  大姐放下碗一瞪眼,吓得他到眼角的泪都收了回去。“哭个屁!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容伯还等你做了皇亲,接他去京师享清福!你不是也说了,等以后有钱了,要在魁原城里给你大姐开个蒸饼铺么!”

  姐夫小声道:“娃就随口一说,你咋还当真,我们咋能要娃的铺子……”

  大姐哄哄乔慎而已,又不是真要铺子,气得瞪了姐夫一眼。姐夫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还是张叁端起酒碗道:“姐说的对,是大喜事!今日只说开心话,旁的不提,干一杯吧!”

  一桌人都将酒碗端起来,撞了个碗,大姐和姐夫都一饮而尽!乔慎含着眼泪啜了一口意思意思。李肆刚要喝,被张叁伸手指摁住碗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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