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阳先安稳下来的,是平民。
也有些蠢货,认为新来的丕州军“仁善”的,刚缓过些力气,就开始抢劫杀人的,但全都吊旗杆子了——砍脑袋还浪费刀,这个简单,吊胳膊的疼痛还会让他们惨叫不止,震慑力更强,宇文霁最近越来越喜欢这么干了。
因为旗杆子缺乏,宇文霁还无意中创造出了更可怕的刑罚,短杆吊人。被吊时间长了胳膊疼,必须踮脚。踮脚时间长了体力不足或腿疼,只能让自己被吊着。受刑者不止身体上痛苦,精神上也要承受着漫长的煎熬。
一排排被这么吊着,崩溃大哭的家伙,比什么教导都管用。当然旁边少不了说书人讲解这些人的罪过,百姓皆唾弃之。
南城已清理出了两个坊市,地基也建好了,已经陆续开始建房。百姓按照职业技能划分之后,抓阄摇号入住,并非免费,要靠着给朝廷工作还钱的。没有特殊技能的,多数会被安排到城郊的村庄去种地,百姓听说要分地,还是乐意的。
城外各处的良田被破坏得严重,但是,岐阳以西有“汤山”,此处有地热。在彻底将汤山的托博人驱逐后,宇文霁发现汤山各个庄子的珍贵花木让托博人祸祸得差不多了,这也免得宇文霁心里滴血了,直接平整土地,开始育苗。
他们在岐阳还找到了修暖房的工匠,有些庄子的暖房也未曾破坏,暖房同等处理。
开春后的土地将会补种豆子和小米,宇文霁希望今年能旱一点,让小米成功收获。
宫人却很麻烦,因为大小两位平王,让他们过去应付旧主的经验,彻底白费。女督亭的训练,以及和女督亭的交流,虽然让他们对丕州,对平王略有了一些了解,可这种了解反而让他们更加不知所措了。
宇文霁曾经召见过一次宫人,宫女和内侍都吓得趴地上,抖若筛糠。宫女大着胆子道:“大王威猛,若要招幸,三两个人怕是遭不住。”
宇文霁:“……”
公务太忙,想想母亲们要到了,宇文霁干脆就不再召见,等她们来。
崔王妃最终还是留在了宫里,熊爹也乐颠颠进宫了。其实这不合礼法,即便岐阳再不是都城,这里的大阳宫也只是降级为行宫,
立春,熊爹主持了一场大祭。
此时家里的小朋友们也搬来了,一群萝卜头跟在宇文霁身后,不断跪拜磕头。宇文霁有多庞大,他们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就显得更细。
鱼奴和恬奴终于有大名了,分别为宇文羽、宇文婷。
大名依旧没叫“玉”,或任何和玉字沾边的字眼。
鱼奴在得到大名后,只露出欣喜。
这孩子如崔王妃当年所期盼的那样,对她和熊爹都没什么感情,却很亲近宇文霁。
宇文婷稍好些,跟崔王妃有些亲近,会靠在崔王妃怀里撒娇,甜甜地叫母亲,但若宇文霁没同时在场,那一见到熊爹,她就会蹦起来跑走。
而对其他依旧保持刘姓的宇文家孩子,他们来的第一天,宇文霁就给了他们一个盒子。里头放着的,是王皇后的遗骨。
王皇后……是让宇文鲜一剑砍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熊爹:[愤怒]
大趾:[无奈]
墨墨:[哦哦哦]
第106章 宇文霁训话
她死后, 宇文鲜甚至没想花心思妥当安葬她,只命令宫人“收拾”了。又过了一阵子,才对外说了王皇后病逝, 又说尸体已入葬了。
留在岐阳的官员当时也有一再求问,王皇后葬在何处的,皇后也是有一套葬仪的。
宇文鲜便道:“朕的皇后多得是, 谁管她。”
再有人追问, 就让宇文鲜给杀了。
百官于是不敢言。
但或许,将王皇后交给宫人,反而是好事。宫人其实比外头的那群大臣,更感念王皇后,虽然他们没有谁为了王皇后赴死。宫人携手将王皇后的遗体藏了起来。又寻来华服金饰为其装扮, 先是将其放在宫中的冰窖里。
可托博人来了,宇文鲜送宫人与士卒为食物, 先送出去的, 就是年纪大的宫女与内侍, 这些人也正是宫里管事的。
宫里当时混乱了一阵子, 有人偷偷潜入冰窖, 盗走了王皇后的丝绸衣裳与首饰。这人到底是谁, 还活没活, 宫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只一提起来, 就咬牙切齿。因为他偷就偷吧, 可大概是怕被人发现,所以竟然将王皇后的遗体拖出来,一把火点了。
宫人灭火及时,王皇后背部烧伤严重,可因是趴着的, 面部依旧完好,立刻便让众人认了出来。
众人此时不由得担心,将来他们都死光了,王皇后怎么办?
商议之下,宫人们寻来了个寻常的藤编箱子,将王皇后放进去掩埋在了宫廷的角落——不敢放随葬了,怕有人再给人挖出来。
若非宇文霁来了后,命女督亭们打听王皇后入葬之事,可能王皇后的遗骨,会随着时间慢慢朽烂,并彻底为人所遗忘吧?
王皇后的遗骨被挖掘出来的时候,没完全腐烂。宇文霁命人将其捡骨,剩下的半腐烂皮肉内脏放入土窑中,闷烧——简单的用柴火烧,只能得到一堆烧焦的肉。之后得到的尸灰和骸骨放在了一块儿,都在现在的盒子里。
但王皇后的两个儿子和昌和公主的遗骨,却已再难寻觅了。有人说都让宇文鲜扔到城外乱葬岗去了,还有人说昌和公主让宇文鲜给吃了的。
七个孩子都来了,围着盒子痛哭出声,但其他人都没碰,只最小的刘夭走向了盒子,扑在上面大哭。
宇文羽和宇文婷也都在,这场景让他们的神色有些复杂。从身份上说,这些同伴比他们高贵,可如今对方隐姓埋名,寄人篱下。虽然父兄没有苛待他们,但小时候两人还没有察觉,长大了后,两人却意识到了在相处时对方的谦让和逢迎。
宇文霁看了一眼,知道了刘夭大概是王皇后的亲生子,但也没多言,只安静地等着,直到他们渐渐缓了过来——宇文霁没走,这是有话要说,再伤心也得憋住。
宇文霁问他们:“你们在岐阳时,是谁来启蒙的?”
众人皆道:“是母后。”
年纪最大的刘戮答得略慢:“主要是母后,但偶尔会有人进来,给我们讲课。我被母后收养得早,曾经跟哥哥听过几堂课。”
原来此时皇宫内还没有内书房之类,集体教导皇子的学堂。虽然有太傅这个官职,可太傅是太子师,不是皇子师。多数儿女,皇帝是只管养不管教的。甚至不受宠,没亲娘的,直接死在某个角落,也就死了。
“讲的是什么?”
“《诗经》的一些段落,岐阳过去或现在的一些小故事。”
岐阳小故事这个词点醒了宇文霁糟糕的记忆:“什么故事,你还记得吗?”
“多数都忘了,也不过是说他们王家的某人为人高洁、有才学之类的。”刘戮道。
其他几个年纪大些的孩子,听着他的话,也露出回忆中的神色,刘捡道:“想起来了,我偷听过两回,结果人名不同,故事却一样,我还问了大哥那人是不是记错了。”
刘平道:“哪儿是记错,哄傻子呢。”
回忆起童年,众人的嘴角稍稍上翘,却又狠狠绷住——当年的大哥,可不是刘戮,而是王皇后的长子。他身份特殊,没跟王皇后在一块儿,当时是住在王家的。王家说是保护大哥,结果呢?就是这种保护?
想到此,伤害便成了愤恨,他们对王家的恨,尚且要高过对宇文鲜的。
这也不是刘戮忘了故事,只是不愿给王家吹牛。
刘戮接着道:“不过有个故事我记得极其清楚。”他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说的是戾宗时,有一回他设宴款待群臣,歌舞之后,戾宗指着方才跳舞的少女们道‘可有要的?若无人要,就拉下去做肉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