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霁却是快速的,他甚至没拔剑,在崔冰刚刚弯下腰的瞬间,一把抠在了他的脖颈上,“咔吧”一声,喉骨碎裂。
崔冰倒下去时,即便离他最近的儿子们,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宇文霁踏前一步,拔出了剑来,寒光闪过,他俩也追随其父,倒在了地上。
血在地板上流淌,父子三人都在抽搐着。
崔小熊抬起胳膊:“你——”
“嘭!”宇文霁投出短剑,剑穿其颅,成了崔家死亡的第四个人。
将军们已经站了起来,宇文霁的陪读少年们一身甲胄从后堂冲了进来——他们在王府有住房,有甲胄兵刃,在崔家盯紧了王府的情况下,这群少年是宇文霁最不引人注目的力量。
马愤的儿子马蜂,踩着崔小熊的脖颈,将他脑袋上的短剑拔出来,乐颠颠地交还给了宇文霁。
大堂里的人已经都安静坐下了,虽有人吓尿了裤子,可没人多嘴。甚至在将军们让崔家人离座时,崔家人也乖乖听命行事。这个时代的人,都十分会看脸色。
“哈哈哈哈!大公子威武!”老师方品对着宇文霁敬了一杯酒,他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今日同样怀揣兵器,但宇文霁的干净利落,可谓是大出他的预料。
方家人带头,大厅里的众人对着四具尸体庆祝了起来。甚至他们渐渐真得了趣——崔家下落之时,便是他们高起之日。
宇文霁也回到了他的位置上,他跟前没有酒,只有羊奶。
过了一会儿,马愤过来通报,余霁便前来,与他出去了。
大门口越发热闹了,粥棚已停了,百姓们都围去了百戏那一侧,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待宇文霁一出门,不知道谁突然嚷了一声:“麒麟子出来啦!”
此时热闹上头的百姓一时忽略了敬畏,呼啦啦便都围了过来,外围的家丁一时间竟也阻挡不及,被人群给冲散了。
带头的人里有个跌跌撞撞的老人,随着靠近宇文霁,从怀里掏出了匕首。这群刺客,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宇文霁,他转身跑了。
跑得十分之快,人群压过来的瞬间,他就转身窜进大门了。
这又不是武侠世家,没护体真气。宇文霁有金手指的力大无穷,可他没有不坏金身。宇文霁最怕的,就是被人埋。他再有力气,也需要施展的空间,一旦前后左右都是人,举手抬足都受到阻碍,他也只能闭目待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头]能屈能伸宇文大趾
第30章 脈州鹿仙人
“放肆!放肆!”家丁们挥舞着棍棒, 士卒们举起带鞘的刀剑,对着民众一通殴打。后方的百姓顿时恐惧回流,惊叫着一哄而散了。
藏在人群中的刺客也不敢动手, 他们目的未曾达成,胡乱杀人徒惹骚乱,届时只会让士卒跟着乱民一块儿杀了——这年月可没什么屠杀平民的罪过。
刺客也想着随着人群的散开逃跑, 待重新集结后, 另做打算。
突然,人群里发出一声惨叫。
“杀人啦!”“有刺客!”人群密集,谁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这声喊,顿时让人跑得更快了。
王府里也忽然冲出来了个一身是血的长衫人, 举剑高喊:“我丕州崔家,怎可为一小儿之下!杀宇文大趾!”
“崔家造反啦——!”
人群里的崔家门客反而愣了:这人谁啊?他们不认识啊。难道家主另有布置?
聪明的却已反应过来了, 他们让宇文大趾给将计就计了。有人转身就跑, 却不是回崔家或自宅, 而是朝着未知的巷道跑去, 藏身其中等着日后再换一个主子。
崔家的坞堡十分坚固, 但当崔冰父子的尸首被扔到坞堡门口, 小半刻后, 坞堡的大门便打开了。
崔冰一房的老少尸体被堆在牛车上, 拉了出去。随着牛车的前行, 鲜血染出了一条殷红的道路。崔棘和崔猖走在众人之前,向着宇文霁俯首认罪。
宇文霁骑在马上,看着高高的尸体。崔冰败了,可崔家败了吗?他们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了家族的转向。即使崔冰和崔棘确实向着他, 可宇文霁没有任何喜悦,他反而觉得憋屈。
崔家向他低了头,他又何尝不是向崔家低了头?他日后还是要用他们的。
宇文霁咬了咬嘴唇:“崔家拿出两郡,且七日内,你们全族从坞堡中给我搬出来,住进辰丰城中去。坞堡扒了,修补辰丰的城墙。”
崔家众人跪倒在地:“遵大公子之命。”
宇文霁的军队中忽然窜出了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人,两人跪倒在地高呼:“我方家也愿居于辰丰城中!”
正是老师方品与方家的家主方玲(男)。
同样跟着来的刘家众人都是愕然,还是硬着头皮站着没动。
宇文霁虽然觉得情况有异,可送上来的好事儿他也不会不接,自然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异”的原因,宇文霁前脚刚进王府的大门,后脚就知道了——方品和方玲主动找上门来说的。
方家是净州方家的分支,他们的消息,来自净州。
脈州有鹿仙人造反,如今已祸及净州、桐州,。
鹿仙人,真名陆道子(这大概也只是他的自称),是脈州某道观的一位道人。他自称为下凡历劫的九色神鹿,是来普渡救济世人的。
未造反前,这人干的,与历史上以宗教造反的人没什么不同,施舍符水,偶尔救济,炼丹讲法。
陆道子该是确实有几分能耐的,当地人皆笃行之。世家捧着金银求他炼制金丹,穷苦百姓什么都拿不出来了便献出儿女。
三个月前,朝廷向脈州下了一道旨意。长江穿脈州而过,脈州水网纵横,州内土地超过三成为大泽,因此脈州的贡品,多是水里的东西。朝廷的旨意,正是加了脈州今年的物贡,要多二十张水蟒皮、五百张鳄皮、两千对白鹇、十车鹭草等……
水蟒是一种大型蟒蛇,鳄皮也不是萌哒哒的扬子鳄的,同是一种大型鳄鱼的,都是近代已经灭绝的物种。这两个东西,都是能吃人的,且它们生活在沼泽地内,寻觅它们,已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两千对白鹇,这个要的是活鸟。这么多的白鹇,一路上吃的鱼就是海量的数字。且不可能是正正好好这个数量起运,因为一路上会有死伤的。
至于鹭草,方品给宇文霁画了样子,宇文霁没见过,方家主方玲告诉他,鹭草有一种淡雅的香气,能避蚊虫,还可加入饭食或酒饮中,增加其风味。
其他还有各种贡物,总之,都不是好得的东西。
方玲叹息道:“该不只是陛下要的。”
“……”这个宇文霁明白,就是上头朝下发的,层层盘剥,下头朝上头送的,道道加码。
景朝这个国家的整体,已经是举步维艰了。十几年前闹起来的贼寇还没收拾,各种盗匪,杂胡的汉人的,四处乱窜。所有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了岐阳,把一切的手段和精力,都用在了在岐阳的斗争上。
明明这个国家已经有小半区域,收不上税了。
能收上税的那些地区,不但没有得到更好的对待,反而必须承担更沉重的赋税,以及当地世家越发沉重的盘剥,毕竟当地世家要向岐阳的大世家学习啊。
脈州就是一个例子。
百姓得知贡物增加后,家家都在嚎哭,差役已经开始告知各家各户出人服徭役了——抓捕采集贡物,以及运送贡物的徭役。这些徭役都需要壮劳力,且朝廷不负责工具、食物和衣物,人死了更没有抚恤。
更缺德的是,当地官吏会将活下来的服役平民当奴隶卖掉。还会转头去抓他们的家眷,说其为逃奴,善心点的,会给家眷机会以钱赎罪,但这种家庭,最终也只能卖儿卖女来凑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