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还没有除夕吃饺子的习俗,吃的是鱼、羊、鸡鸭,还有野菜,他们家还上了牛肉。
除夕时下了雪,不大不小,于丕州来说,是瑞雪兆丰年了。
宇文霁这时候最喜欢干的,就是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不起来。
“大兄。”“大兄。”两个小脑袋挤在床头。鱼奴和恬奴一块儿搬过来了。
“大兄,你怎么这么懒啊?”恬奴过来拉他的手。宇文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这个世上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更何况小家伙的力道哪里能搬得动宇文霁?
——他找来和自己身形近似的士卒,他们的体重都相差不大,可宇文霁的体重却是他们的一倍半。可宇文霁的身材其实更贴近少年人,即肩膀和胸膛还很薄,所以宇文霁猜测,他的骨头和肉,大概比寻常人更沉。
对小孩子来说,宇文霁就跟个铁疙瘩一样,两个小家伙龇牙咧嘴搬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跑到外头去了。
他们走了,素合进来倒了一杯温茶水递给宇文霁,宇文霁乖乖起来喝水,素合便在一边道:“木先生的妻子前些日子为他纳妾了,他却又将妾给了下属。”
宇文霁咳嗽了两声,一脑袋问号。
素合知道他是对这件事感兴趣了,便将自己听来的继续讲给宇文霁。
原来这妾是木茄的妻子刘夫人自己给他纳的,他既不知情,更无意纳妾,纳妾的次日,便从下属中找了人将妾给嫁出去了。
刘夫人会这么做的原因,就在那位箍桶匠身上。箍桶匠家境贫寒,未曾娶妻,被木茄托付了刘夫人后,为了保护刘夫人的安全,伪称她是自己的妻子,不过两人相处时,完全是以礼相待。
在宇文霁当日寻去时,他却又选择了自杀:“我害了你的名声,辜负了木兄的托付,当以死谢罪。”他就留下了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用柴刀割了自己的脖颈。
刘夫人在回到木茄身边后,对他道:“那位义士因我而亡,我每每看见你,就想起他喷出来的血,我已没办法服侍你了,这才为你纳妾。”
木茄道:“桶兄为义士,卿卿*亦为义士,我亦当守义。”
他给唯一的儿子改姓“桶”,起了个大名“义”。因为那位箍桶匠就姓桶,没有名,外人叫他就叫“箍桶的”。
这事儿应该是真的,因为很可能是木茄自己传出来的,这可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为他扬名的事情。
宇文霁刚将人救下时,还奇怪怎么箍桶匠自杀了,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不过这故事要是写进史书,几千年后,八成就是给人改编成两男一女的狗血爱情故事了,男二为了保护女主而死,男一虽和女主成婚,却只得到了一个躯壳。
但实际情况,就是真的出于“义”。没人把这件事朝下三路引导,也没人造黄谣,原本对木茄寒门身份不喜的丕州世家(明明自己在其他大族眼里也是寒门),也对他态度温和了许多,主动与他攀谈的人多了起来。
一个好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自杀了,刘夫人难以再和木茄有夫妻生活了,就纳妾。木茄感慨大义,不贪小情,让唯一的儿子为桶家传递香火。
这在这个时代,都是高尚的道德情操。
至少比吃人的名声好,宇文霁决定和吕墨襟商量一下,想给他们送点礼物。
吕墨襟一听,赶紧对他摆手:“别送,你也不想丕州人动辄自杀,或不生孩子吧?”
“呃……”
【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是古人对夫人的一种爱称。
大趾:[托腮]我在现代也不生,来了古代还是不生,可我就得让别人拼命生,就……心虚[化了]还有,爹啊,你偷糖也比偷油好啊[捂脸笑哭]
第59章 后院不进人
“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尚且烹人耀富,大字不识的百姓你指望他们能多通达?景光若是想奖赏,便将那桶义收为伴读吧。”
“啊?桶义?那还是个孩子。”
吕墨襟面无表情看着他:“桶义九岁了。”
“才九——”宇文霁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抿了抿嘴唇,道,“哦, 已经九岁了啊。我还以为他才六七岁呢。那、那行, 叫来吧。把他妹妹也带来吧。给恬奴做个伴儿。”
宇文霁总忘了,他自己也只十一岁罢了。他的第一批伴读们年纪大了(崔家的不算,只算后来从将军里挑的),因为当时熊爹特意找的就是年纪大的。
后来不止桶义和木蟾兄妹来了,刘夫人也让崔王妃叫来了。这也不算稀奇, 原图穆部的女子们还常常给叫进王府来。崔王妃给方家设局,就是通过这些夫人们传递的消息, 甚至就是她们自己动手的。
崔王妃跟她们聚会的时候, 就把熊爹赶走。熊爹这时候就会去逛街, 或者带着家仆去外头打猎钓鱼, 他开始避免踏足刺史衙门或去宇文霁的前院。
木蟾成了母亲身边的一个小侍女, 母亲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亲自教导她读书习字, 以及棍棒。
然后, 素合开始私下里问宇文霁:“院子里是不是给你找几个小女孩?”
“小女孩?婢女不够用了吗?”宇文霁还没反应过来其中所包含的暗示。
素合笑了一笑:“大王该知道人事了。”
“……”好吧, 这下知道了,“咳!母亲,我对小女孩没有兴趣。”
“哦,大王喜欢年纪大的,长开了的?”
“娘, 我——”宇文霁看着素合,素合也微笑着看着他,就如看一个害羞了的普通男孩,“我喜欢男的。”
素合这才收了笑容,宇文霁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谁知素合道:“那您回了府是否反而有些不方便了?可要给您找个可心的备着?”
宇文霁感觉有些不适,素合这两句话所说的不像是一个人,更像一个物件。
未等宇文霁想到该如何回答,素合又道:“或者,把寒雅叫过来也成。”
“墨墨?”
“那孩子俊,又学过规矩,保准比外头那硬邦邦的军汉让你舒服。”素合以袖遮面,嘻嘻笑了起来。
这要是个后宫龙傲天文,那宇文霁就要感谢亲娘大气了。
宇文霁却很难受,他差点要站起来怒斥,可他憋住了。会有这种想法不怪素合,甚至就是因为素合有这种想法,他们家才这么和谐。也正因为她有这种想法,崔王妃才会让她和大王亲近。
若她心思太多,宇文霁大概刚出生就要丧母了。
“母亲,我将寒雅当了弟……哥哥,没有旁的心思的。”误会他在外头找人,就误会吧。
“嗯。”素合点了点头,她也意识到宇文霁有些生气了——这些年在好大儿身边过得松快,察言观色的本事差了,但方才宇文霁的不快太明显了。此时听他一说,就以为是坏了他的兄弟情了,“是我的错了,以后对寒雅自当端正。”
素合本身就很喜欢吕墨襟,比鱼奴喜欢得多。若是王妃肚子里爬出来的也就罢了,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生了孩子就跑了,这孩子以后就是个麻烦头。
“日后对他就如对我子。”
“辛苦娘了。”
素合不会像某些亲娘一样,儿女说了“不想”,依旧以“对你好”为由,私下里偷偷干。宇文霁明确说了不要,她就不会乱安排。
她也确实提醒了宇文霁,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虽然才十一二,可在这个时代娃娃亲遍地走的时代,他已经是能够议婚的年纪了,更不用说他还长得人高马大的,熊爹和崔王妃大概已经考虑他的婚配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