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州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得等上大半个月。王府后门现在烧香的百姓,祈求的就是自家的爹、儿子、兄弟,或丈夫能平安归来了。
而在出发前,熊爹说要给宇文霁补一课。
宇文霁在院子里,一脸懵逼地看着熊爹:“挨打?”
熊爹拿着一根竹鞭:“对,挨打。将军受伤在所难免,总不能挨了一刀一箭就耐不住了,依旧得忍着。适应疼痛,也是为将者的一课。”
“爹……您当年挨过吗?”
“挨过,是你大母亲自打的。”熊爹点头的同时,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就因为这个事,他有一阵子极怕女子,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有些发毛。
“这是大母那边的习俗?”
“不,这是咱家的,是宇文家传下来的。不过,其他分支还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我就不知道了。等以后我年纪大了,打不动了,你记得你弟弟和你的儿孙也得挨。”
——其他分支没有,武烈太子他爹,景朝的开国皇帝,本来也是要这样训小儿子的。可小儿子的母亲宠溺儿子,道“陛下乃开国之君,日后龙子凤孙何须如此苦熬?”
皇帝一想也是,就没打,他的弟弟与堂兄弟们也是有样学样。只武烈太子把这个家规传下来了。
“哦……”宇文霁觉得也有道理,现代不是也有刑讯训练吗?而且,熊爹连刑架都搭好了,一脸跃跃欲试看着他,这能说不干吗?明显他是要把自己淋的冷雨,也拍在亲儿子脸上。
他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把上衣给脱了,走到了刑架下头,熊爹过来给他把镣铐扣上。
“爹,你怎么还用镣铐?”
“绳子你不是一挣就断?现在你要是逃跑,我可追不上你了。”
“爹,打完了有活血化瘀的药澡泡吗?”
“什么药澡?新伤哪能这么泡?那不伤上加伤,再给你泡烂了。”
宇文霁被拴在那儿,有种打针之前,坐在那看着护士拿着注射器吸药的感觉。
熊爹深吸一口气,开打!
吕墨襟抱着个汤婆子朝后院走,他是自己人,本就住在王府里,即便进后宅禀报一下就通行无阻。
今年的倒春寒有些凶猛,御寒用品到现在还在频繁使用。吕墨襟这个汤婆子又粗又笨,用麻布包裹着抱在怀里,跟抱了个襁褓里的婴儿似的。它还漏水,吕墨襟这样小心的人,也常常挨烫。与岐阳那些小巧精致,还能燃香的手炉,完全不能比。
但是,吕墨襟更喜欢它。除了保暖,它还能练手劲,里边的水也干净,温了便能倒出来喝。而且,这玩意儿在冬天当个兵器或护甲也好啊。
这汤婆子,就像是丕州。
呼出一口白气,吕墨襟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心思回到了正事上。
部队的集结,比预想的要快得多。士兵得了消息,几乎是踊跃回归。
一个人杀了七千禁军的麒麟子(宇文大趾:???),一定得亲眼看看他有多骁勇。
过年期间,没事闲磕牙的老百姓,又二创了许多神话出来。不过他传出去的故事大纲没有变,也抓出来了几个意图将自己编进故事,李代桃僵的蠢货。
总之,宇文霁大概要提前出发了,但过于热情的士兵,很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够冷静的事情来,所以,吕墨襟还要跟他说,这次不可对士兵太友好了,得冷酷一下。
然而,进入宇文霁的院子后,吕墨襟手里的汤婆子瞬间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四溅的热水没烫到吕墨襟,因为吕墨襟已经奔向了宇文霁——宇文霁抱着连廊的柱子,老大王拿着根竹鞭在疯狂抽他。
“大王——!”他直接张开双臂,挡住了宇文霁背后。熊爹一时没收住手,一鞭子就抽在他肩膀上了。
吕墨襟衣裳穿得厚实,不伤皮肉的竹鞭打下来,威力也有限,吕墨襟只是稍有些痛,这一下子只是把在场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墨墨!”宇文霁转过身来一把接住被打得后退的吕墨襟。
吕墨襟只是看着熊爹,对熊爹行礼道:“大王,如今丕州正需您与小大王同心协力,还请大王遇事冷静,三思而行。”
熊爹看着吕墨襟,眨了眨眼,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当初留下你,还真是对了。”
熊爹把竹鞭一扔,背着手转身走了。
“墨墨!没事儿吧?”
“没……别扯——”
“嘶啦!”
说迟了,宇文霁的手劲儿,还是给扯了。吕墨襟略窘迫,看看宇文霁再看看他自己,自尊颇有些受打击。
宇文霁虽年幼,却已可说是“男儿体魄”了,胸膛像是两块大理石,腹部的肌肉就是两个标准的田字摞在一块儿。吕墨襟明明比同年龄的男孩子都要高了,可跟宇文霁没法比,他还是一根白条儿。
吕墨襟正尴尬,宇文霁已将他衣裳扯好了:“有道淡淡的红痕,疼吗?”
“有一点儿,无碍的。大王,您为何被老大王罚了?”吕墨襟站起来,一手扯着衣裳,一手拽着宇文霁的胳膊,让他转身。
“不是罚,是训练。”
宇文霁一边让吕墨襟检查,一边言明了情况。
熊爹给他的准备还是百密一疏,锁链是够结实,刑架却不够结实,宇文霁疼痛之下用力抓住了刑架(手臂粗的木头),把刑架给掰断了。
父子俩看着碎刑架相对无言,宇文霁又手欠,掰了掰镣铐……
熊爹:“你干什么呢?”
宇文霁一惊,赶紧把掰变形的镣铐复位。
“哗啦!”直接掰断。
熊爹还能怎么办?直接就让宇文霁抱着柱子挨抽了。
宇文霁的后背一片赤红,看不见抽过的痕迹,倒像是刚洗完热水澡,吕墨襟轻轻碰了一下:“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热。”
吕墨襟抬头看了看天,冷风吹过,他鼻尖冻得有些发冷,结果宇文霁光膀子挨打,只觉得热。
但他又摸了一下,宇文霁背脊的温度确实挺高:“您不是起烧了吧?”
“应该不是,一会儿就好了。”宇文霁找来衣服穿上,“还记得我小时候挨打生病那次吗?我受了伤就这样子。吃饭吗?我现在饿得厉害。”
这身体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机器,力大无穷、遇险时瞬间冷静、强悍的动态视觉与远程视觉、极佳的反应能力,以及恢复速度。他长大之后全身披挂,就是人形坦克,唯一要心烦的,就是很可能找不到跟他匹配的战马。
但消耗也是惊人,这样的身体若生在平民百姓家,是要饿死的。
吕墨襟想起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自然点头。
两人就又回了前院,素合早备好了吃食,给宇文霁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他的背脊,知道他无恙,脸上尤其欢喜。宇文霁却没记着吃,反而拉吕墨襟进了内室,取了自己的药出来。吕墨襟没矫情,乖乖让他上药。
“这都肿起来了……你也太嫩了。”宇文霁一看就皱起眉,方才还是一道红痕,现在已是肿起来的檩子了,“还好没破皮。”
吕墨襟藏在大袖子里的手,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心里忍不住碎碎念:当谁都像您麒麟大王一样皮糙肉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墨墨:[白眼][白眼][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