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墨襟:“……”老大王那顿打还是打轻了啊。
吕墨襟早已彻底恢复的胸膛又传来了一阵阵灼痛,当初他傻了才挨这一下子,就该在旁边看着他挨打。
可吕墨襟也是一心二用的,他一边骂,一边又在努力想着对策。
吕墨襟的手下意识去摸腰间,他原本是将那砚台制成了挂佩,可伸手他只摸到了一块双鱼玉佩,砚台在宇文霁那儿。
砚台很灵的,他一定没事儿。
史书上不乏以少胜多的战例,亦有几百几千追着几十万人屠戮的例子,景光这个不夸张。这就是顶级将领的作用,完全不能以常理计算的。兵法讲天时地利人和,在这种将领面前,不能说这些东西完全无用,可它们的效果已经被压到了最低。
但是,现在景光你是出不来了吗?
吕墨襟在心里默数,若数到三十,还没有新的动静,他就开打。
吕墨襟数到二十七,他已经在准备命令马愤出击了,巡哨就带回了消息——大王回来了!
话说,当宇文霁报出大名,引来了小范围但高规格的尴尬的沉默后,有一位疾勒贵族做出了勇敢的表率。
他从马上蹦了下来,单膝跪地,双手高举口中用标准的官话高呼:“见过大景伟大的平王殿下!”
他匍匐在地了一会儿,就快速地爬上了马,转身就冲进了人群。这是很危险的行为,宇文霁若认为他是去纠集人手的,他转身就是送死。
有这位做表率,其他人也陆续跪地后离开。
也有人在离开后对同伴表示:“咱们转头去杀了小平王吧。”
“然后让丕州军踏平了吗?”被拽住的同伴甩开了他的胳膊。
这人不死心,又拉住了另外一人,对方直接嘲笑他:“你是什么东西?杀八百人尚需盟友。”
归根到底,也是这人起了贪心,想杀了小平王给自己造声势,可他确实不敢。他怕的不是丕州军,是小平王本人,他们方才都是挤在对方身边作战的,见识了他的凶狠,他杀人如人杀蚂蚁,鏖战至今,都未曾见他流汗的。
这位贵族不认为自己手底下的人那到现在还没聚拢,散得乱七八糟的八千精兵,能快速绞杀对方,尤其,难以绞杀小平王。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加入了撤退的道路。
和图穆拜部的溃不同,图穆窃部是退。有骑士挥舞着本部落的旗帜,或吹起号角,用疾勒语呼喊:“回家啦!回家啦!”
正欢呼的疾勒人就去找自家的首领了,然后,一多半发现自家的首领没了,对啊,他们俩大王都没了。俩大王都没了。
刚还欢呼的疾勒人就愣住了,陷入了茫然之中——刚还觉得自己赢了呢?这赢啥了?而且,怎么回家啊?
有聪明的,左看看右看看,就直接朝着某个他认识的部族过去了。部族离得近的,能自己结伴回家,离得远的,在没有头领率领的情况下归程,很可能被指成马贼强盗,要被绞杀的。
这些本来有点沉闷的贵族们,此时突然笑了。只要他们能在归途中把这些勇士吃下一半,待他们回到草原,就能把邻居的草场吃下一多半。于他们和他们的部族来说,这是喜事啊。盯着宇文霁那几百人背影,寻思着还能不能追上的首领,也不多想了。还是收拢勇士重要。
宇文霁就带着他的人回大军了。
城头上的乐箭,看着那支渺小的队伍咂吧了两下嘴。
也许……可能……过去对于小平王的描述,还是保守了?
宇文霁回去没多久,丕州大军动了。步卒在前,骑兵在后,缓缓而行。
疾勒人惊了惊,但没人选择进攻——方才还有几分“大胜”的心气,现在这点心气也散了,很多疾勒人在回到了部族后,就一脸茫然,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两个大王就都死了,他们就都散了。
“让小平王杀的。”
“那个杀了大单于的汉人大王?”
“对,就是他!就刚才带着几百人回去的那个?”
“他怎么在几十万人里杀的咱们两个大王啊?”
“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我听说他是汉人天神的大脚趾。”
不琢磨还好,这些人一琢磨,顿时更害怕了。就这一会儿,他们已经开始说“汉人大王会法术,飞去取了大单于的头。咱们来攻打鲁林关,他就又飞过来,用大脚趾,就一脚一个踩爆了两个大王的脑袋。”
不止寻常族人,一些头领也信了。真信,这可是全民迷信的时代。
面对宇文霁,有些人把族人收拢得差不多,草草去大营带走了辎重与牛羊,就走了,甚至有些部族直接舍弃了伤兵。
有人走了,其他人心气败得更快。
图穆窃大营的一部分,以及图穆拜大营的大部分,全留下了,宇文霁自然不客气地接手了。
他还找回了八十多近卫,有受伤从马上跌下来的,还有掉队后在疾勒人的大军中迷路的。这一战,宇文霁的近卫死了五十多,超过半数不同程度挂彩,这已经是奇迹了,毕竟是扎进敌人的军队里绞肉战。
疾勒人扔下的伤兵,能自己走的,丕州给他们收拢起来,死活就看他自己的身体素质了,不过活下来也是当苦役用的。至于伤得动不了,或者残了的,直接按尸体算,一刀砍了脑袋,身体等一会儿埋掉,脑袋堆起来,算斩获。
乐箭在城头上看见此景,叹息了一句:“真乃仁义之师,平王未变。”
没有全割了当军粮,真的是十分仁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趾:[捂脸笑哭]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仁义
第71章 有点矮
又过一日, 哨探回报,疾勒人连夜撤出了五十里,为此, 甚至又抛弃了一部分伤员和牛羊。宇文霁派出骑兵,果然他们都带回来了不少牛羊。
这是真的撤了。但无论鲁林关或丕州军,都没着急庆贺。两边都以待战的态度, 稳扎稳打等了三天, 同时丕州军彻底扫清了残余的小股疾勒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跟着大部队走的,基数大了,总有点莫名其妙的),两边这才放松了下来。
鲁林关又放大篮子下来了,这回下来的不是士兵, 是一老一少两个长衫人。老的是真的老,胡子头发都像是枯黄的杂草, 头上的冠随时会掉下来, 他袖子外的手像是枯干的树枝, 皮肤也是黯淡的灰色, 正是遂州刺史乐箭。
宇文霁听说老人家来了, 匆忙前来迎接。
乐家虽然也是世家, 但这家子是让宇文霁万分敬佩的, 只乐箭老爷子, 已经守了四十年的鲁林关, 除了内附的,未曾让一个疾勒敌人从鲁林关进入中原,比沽名钓誉的孙家好太多了。
乐箭看见来人,还在思索这是哪位将军。宇文霁就已经行礼了:“霁,见过乐刺史。”
“使不得, 使不得。是老夫失礼了。”乐箭赶紧去搀扶宇文霁起来。
宇文霁也就随着他的动作,把腰直起来了。
乐箭看着眼前的宇文霁,下意识嘟囔了两声:“怪不得,真怪不得。”又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赶紧道,“见过大王。”
老爷子是真的太疲惫了,嘴唇干裂,嘴角都烂了,说这么几句话下嘴唇就裂了,流出血来。
宇文霁赶紧把自己的水囊拿出来,双手递给乐箭。老爷子是真的意外的,“那样”一位猛将小平王,他以为会是一位暴躁傲慢的少年人,这几日有空就叮嘱孙儿要谨慎小心,谁想到是“这样”的?这自然是好事,乐箭喝了两口水,嘶哑着嗓子道:“我的儿子不成器,但这个孙儿乐安是好的,就送到大王身边,给大王牵马倒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