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伊琳走到他房间里,靠着窗口坐下,一言不发,后来还是乔里恩问她:“亲爱的,有什么事情?”
“我们今天碰见一个人。”
“碰见谁?”
“索米斯。”
索米斯!最近这两年来,他脑子里从来不去想这个人;深知对他没有好处。现在听见了,他的心跳得就有点别扭,好象心脏在胸口滑了一跤似的。
伊琳静静地说下去:
“他跟他女儿也在画店里,后来又到我们吃茶的糖果店。”
乔里恩走过去,手搁在伊琳肩上。
“他是什么样子呢?”
“头发花白了;其余的和从前差不多。”
“那个女儿呢?”
“很美。至少,乔恩觉得很美。”
乔里恩的心脏又滑了一跤。他妻子的脸上有一种紧张和迷惘的神情。
“你没有问?.?”他开始说。
“没有,不过乔恩知道他们的名字。那个女孩子落下一块手绢,他拾了起来。”
乔里恩在床边上坐下来。真是倒楣!
“琼跟你在一起的。她多事没有?”
“没有;可是当时的情形很别扭,也很紧张,乔恩是看得出的。”
乔里恩叹了一口长气,说道:
“我时常盘算,这样瞒着他是不是对头。他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发现得越迟越好,乔里恩;年轻人的看法总是那样的浅薄而且不近情理。你十九岁时,你的母亲如果象我过去那样子,你将是什么一个想法?”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乔恩简直崇拜自己的母亲;而且对人生的那些悲剧,那些残忍的要求一点不知道,对不幸福婚姻的内心苦痛一点不知道,对妒忌或者情爱也一点不知道——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了他什么呢?”他终于问。
“说他们是亲戚,不过我们和他们并不认识;说你向来不大喜欢你的家里人,他们也不喜欢你。我想他会向你问起的。”
乔里恩笑了。“这看上去倒有点象空袭了,”他说。“反正,这些时本来有点寂寞。”
伊琳抬头看看他。
“我们早知道有一天会这样。”
他忽然激动起来,回答她说:
“我绝对不能容忍乔恩责备你,连脑子里都不许有这种念头。他是有想象的;只要好好告诉他,他就会懂得。我看我还是趁早告诉他,免得他从旁人那里打听到。”
“等一等,乔里恩。”
就象她的为人——既没有远见,又从来不肯迎上前去。可是——谁知道呢——说不定她是对的。违反母亲天性的做法总不大好。说不定还是由这孩子去——只要可能的话——等到他经验有了,能够有一个标准来衡量这出老悲剧的是非所在,等到爱、妒忌和思慕使他的心肠变得更软了,再说。不管怎样,非要小心不可——尽量小心!伊琳出去以后很久,他还醒在床上盘算怎样一个小心法。他得写信给好丽,告诉她,乔恩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过去的事情。好丽是谨慎的,她得跟她丈夫说好,一定要说好!乔恩明天走时可以把信带去。
随着马厩上丁铛的钟声,乔里恩用来整理他财产情况的一天就这样消逝了;他的另外一天正在心情杂乱的阴影中开始,而这种心情却是他没法对付和整理的。?.
可是乔恩在他儿时用作游息室的房间里,也醒在床上;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总不相信有所谓“一见钟情”的事,但是乔恩这时苦恼着的恰恰就是这件事。自从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横扫过朱诺向他的眼睛闪射一下之后,他的心里就开始感觉到——深信这就是他的“意中人”;因此下面的事情在他看来既很自然,也很象奇迹。芙蕾!对于一个极其容易感受语言魅力的人说来,单单这个名字就足够使他着迷了。在一个顺势疗法的时代,学校里实行男女同学,男孩子和女孩子从小就混在一起,所以大起来也不觉得男女有别;可是乔恩却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的新型中学只收男生,他的假期也是跟些男朋友或者单独和他父母在罗宾山度过的。他从来没有注射过小量毒剂,所以对爱情的细菌也没有免疫性。现在他躺在黑暗里,体温升得非常之快。他醒在床上,脑子里映着芙蕾的容貌,同时回忆着她讲的话,尤其是那句法文的“再见!”多么的温柔轻盈啊!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约翰·高尔斯华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