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9)

2025-10-09 评论

    索米斯虽然讨了一个法国老婆已有二十年,但是对于法国语言仍旧很少好感;太戏剧性,而且总使他脑子里联想起家庭中那许多微妙的嘲讽。
    “怎么显而易见?”他问。
    “你一定认识她们;然而你一点不露出来。我看见她们看你呢。”
    “那个男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索米斯说了一句实话。
    “是的;可是别的人你却见过的,亲爱的。”
    索米斯又看她一眼。她耳朵里刮到些什么呢?还是她姑姑维妮佛梨德,还是伊摩根,还是法尔?达尔第跟他的妻子在谈论吗?在家里,这件往日的丑事一直小心瞒着她,维妮佛梨德还警告他好多次,说无论如何不能有一点风声传到她耳朵里。到现在为止,她只知道,而且只应当知道,他从前并没有结过婚。她的褐色眼珠里那种南方的犀利眼光常使他见了害怕,现在又和他的眼睛碰上,可是却显出十足的无知。
    “是这样,”他说,“你祖父和他的哥哥不和。所以两家不来往。”
    “多浪漫呀!”
    “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索米斯想。这话在他听来既放肆又可怕——就好象她说的是“多有趣呀!”
    “而且两家以后也仍旧不来往,”他又接上一句,可是立刻懊悔起来;这话说得带有挑战的意味。芙蕾在微笑。在这种年代,年轻人都以一意孤行引为得意,对任何正正经经的成见都不理会,他的话恰恰会激起她的牛性子。接着,他想起伊琳脸上的神情,又放下心来。
    “为什么不和?”他听见芙蕾问。
    “为了一幢房子。对你说来是古话了。你祖父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死的。他活到九十岁。”
    “九十岁?除掉缙绅录,难道还有许多福尔赛家人吗?”
    “我不知道,”索米斯说。“他们现在全都住开了。老一辈子全死光了,只剩下悌摩西。”
    芙蕾拍起手来。
    “悌摩西吗?多有意思啊!”
    “有什么意思?”索米斯说。他很不高兴芙蕾会觉得悌摩西有意思——对他的族人是一种侮辱。这个新一代对任何坚固顽强的事物都要嘲笑。“你去看看他——老家伙说不定要显圣呢。”哼!悌摩西要是能看见自己侄孙男、侄孙女这种闹吵吵的英国,他准会骂出来。索米斯不由而然地向伊昔姆俱乐部望了一眼;对了——乔治仍旧在拱窗里,手里仍旧拿着那张粉红报纸。
    “罗宾山在哪儿,爹?”
    罗宾山!罗宾山!当初那出悲剧发生的中心!她要知道罗宾山做什么?
    “在塞莱,”他说;“离里希蒙不远。怎么?”
    “那幢房子在那边吗?”
    “什么房子?”
    “引起他们闹得不和的那一幢。”
    “对的。可是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明天回家了——你还是想想你做衣服的事情吧。”
    “放心!全都想过了。家族仇恨,是吗?就象《圣经》或者马克?吐温小说里写的——真有意思。你在这场争吵中怎么办的,爹?”
    “你不要管。”
    “不要管!可是如果要我继续下去的话?”
    “哪个说要你继续下去?”
    “你,亲爱的。”
    “我?我说这事情跟你毫不相干。”
    “我也正是这样想,你知道;那就行了。”
    她真是利嘴,他对付不了;安耐特有时候说她精细,正是如此。现在只有跟她打岔的一法。
    “这一家有一块蔷薇花针织,”他说,在一家商店前面站住,“我想你也许会喜欢。”
    索米斯替她付钱买下针织,两个人又向前走去;芙蕾说:
    “你可觉得,那个男孩子的母亲是她这样年纪的女子里最美的了?”
    索米斯打了个寒战。简直老脸,这样死缠着不放。
    “我好象没有注意到她。”
    “亲爱的,我看见你的眼角在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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