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真吃不消,外婆。我想你知道了。”
“知道的,乖乖。”
“我出来时,索米斯舅舅还在那里。我说,不离婚难道就没有办法可想吗?为什么他急得那样非离婚不可呢?”
“喔!乖乖!”爱米丽咕噜着;“我们瞒着你外祖父呢。”
桌子那一头来了詹姆士的声音。
“什么?你们讲的什么?”
“讲的法尔的学校,”爱米丽回答。“小巴里塞也上那个学校,詹姆士;你记得吗——他后来几乎把蒙地卡罗①的银行都挤倒了。”
詹姆士喃喃地说他不知道——法尔在学校一定要自己当心,不要染上坏习气。他带着忧郁把自己外孙看看,在忧郁中隐隐露出不信任的慈爱。
“你知道,我担心的,”法尔眼睛看着盆子说,“是钱接济不上。”
他靠本能觉察到这个老头儿的弱点,就是担心自己的男女外孙生活没有保障。
“哦,”詹姆士说,他汤匙里的汤经这一来全淌掉了,”你可以有一笔很可观的津贴,不过你可不能超出。”
“当然,”法尔喃喃地说,“如果是可观的话。有多少呢,外公?”
“三百五十镑;真是不少。我在你这样年纪时,简直什么钱也没有。”
法尔叹口气。他本来希望四百镑,同时又害怕只有三百镑。“不知道你那个表哥拿多少,”詹姆士说;“他也上牛津。他父亲很有钱呢。”
“你没有钱吗?”法尔大胆地问。
“我吗?”詹姆士回答,慌了起来。“我有这么多的开销。你父亲——”他不响了。
“乔里恩表哥家里的地方真不坏。我跟索米斯舅舅下去过——马房太好了。”
“啊!”詹姆士带有深意地咕噜一声。“那座房子——我早知道会是怎样‘结果’!”他一面啃着鱼骨头,一面陷入忧郁的深思。他儿子的悲剧,和这出悲剧在福尔赛家族中造成的深刻裂痕,仍旧有股力量把他拖进疑虑和惶惑的漩涡里。法尔渴望谈谈罗宾山,因为谈罗宾山就等于谈好丽,他转身向爱米丽说:
“那座房子当初是不是就是替索米斯舅舅造的?”看见爱米丽点一下头,又继续说:“我真想你能跟我谈谈他的事情,外婆。伊琳舅母后来怎样?她还在吗?”他今天晚间对于某些事情非常兴奋。
爱米丽用一只指头抵着嘴,可是,伊琳两个字已经传进詹姆士的耳朵。
“讲的什么?”他说,一块羊肉就停在嘴边。“哪个看见过她吗?我知道自从那次之后,我们就没有听见过她的消息。”
“没有,詹姆士,”爱米丽说,“你吃你的饭。谁也没有看见过谁。”詹姆士放下叉子。
“你又来了,”他说,“也许非要等我死掉,你才肯告诉我。索米斯是不是要离婚?”
“胡说,”爱米丽带着无比的镇静说。“索米斯是极其懂事的。”
詹姆士伸手去摸自己的颈子,把两簇长白腮须和颈皮、颈骨全都抓在手里。
“她——她一直都是——”他说,只有这一句闷葫芦,谈话就中止了,因为瓦姆生这时已经回来。羊胛肉下面是点心、咸菜和水果、甜食,再下面是到手的一张二十镑的支票和他外祖父的一吻——跟世界上任何接吻都不同,就好象抑制不了自己似的,嘴唇猛然向前这么一戳;可是到了穿堂里,他又恢复进攻了。
“跟我谈谈索米斯舅舅的事情,外婆。为什么他这样急于要妈离婚呢?”
“你索米斯舅舅,”爱米丽说,声音故意显得若无其事的派头,“是个律师,乖儿子。他当然懂得怎么样做最好。”
“是吗?”法尔咕噜着。“可是伊琳舅母后来怎样呢?我记得她长得非常之漂亮。”
“她——嗯——”爱米丽说,“行为很不好。我们都不谈它。”
“对了,我也不要弄得牛津那边人人都知道我们的事情。”法尔猛然说;“这种办法太野蛮了。为什么不能够私下把父亲约束住,非要揎出来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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