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福发现再也睡不着了。他靠近窗户,望着星星逐渐隐没,黎明披着圣洁的光彩来临了。生命的骚动在这古墙内掀起时,纯洁之泉喷向天际,邪恶的秘密像蝙蝠一样依附着下面砖石筑成的巢穴,两相对照,他惊奇不已。
他再也不知道相信什么,相信谁。难道阿尔莫汉的什么冤家把他诱进了沙漠,并收买了他的仆人,从而得到了他们的默许吗?或者他的仆人自己有什么理由把他拐走,戈斯林说如果梅德福不走,同样的命运将会落到他头上时,他有可能在说真话吗?
梅德福在晨光熹微之际,感到精力恢复了。那深不可测的秘密刺激着他。他要呆下去,弄个水落石出。
给梅德福打洗澡水的总是戈斯林本人,然而这天早晨,他没有端水来,来的时候却端着早点。梅德福注意到他面色苍白,一眼皮通红,好像哭红的一样。这种不协调令人不快,于是对戈斯林的一种厌恶之情在小伙子心胸里勃然而生。
“我的洗澡水呢?”他询问道。
“哦,先生,您昨天抱怨水——”
“你不能把它烧开吗?”
“我烧开了。先生。”
“那好——”
戈斯林哭丧着脸出去了,立即提着一个铜壶回来。“一年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盼雨盼得要命,”他咕咕哝哝地说着,把不多一点儿水倒进澡盆里。
不错,现在井水一定很浅,梅德福想。即便烧开了,还带有他前一天注意到的那股难闻气味,不过程度轻一点儿就是了。可是在这种气候下,洗澡更是绝对必要的。他把几杯水尽可能妥善地设到身上。
他花了一天功夫考虑他的处境,但毫无结果。他希望早晨会带来忠告,但它只带来了勇气和决心,如果没有启迪,这些都没有多大用处。他突然想起从海岸到南方去的商队那天下午要从城堡附近经过。戈斯林把这个日期唠叨的次数够多的了,因为要带来整箱华雷矿泉水的正是商队。
“嗯,我并不为这种处境感到遗憾,”梅德福沉吟道,身上的肌肉绷得紧巴巴的,早上洗过澡后,某种令人恶心的、粘不拉叽的东西;半是气味,半是实体,似乎附着在他的皮肤上,一想到又要喝那种水,真令人作呕。
然而,他欢迎商队来的主要原因是希望从中找到某个欧洲人,或者无论如何找到某个从海岸来的本地官员,他好向他们吐露自己的忧虑。他晃来晃去,听着等着,然后爬上屋顶沿着小道向北-望。然而,在下午的阳光下,他只看见三个贝督因人领着几个正驮着东西的骡子向堡垒走来。
他们爬上陡峭的坡路时,他就认出几个阿尔莫汉的佣人,便立即猜出向南去的商路实际上不从墙下经过,那几个人也许是出去到层层叠叠的沙丘后面的一个小绿洲边迎接商队的。梅德福发现自己考虑不周,没有预见到这种可能性,因而感到生气,便急忙奔向院子,希望那几个下手能带来一点阿尔莫汉的讯息。虽然,后者骑马南下时,充其量只能穿过商队来的那条路。尽管如此,有些事也许会有人知道,也许会听到某些传闻——因为沙漠里没有人不知道的事。
梅德福跑进院子时,怒吼声、激烈的辩驳声从马院里升起,他爬在墙头上侧耳细听。到目前为止,再没有比这地方的寂静更使他吃惊的了。戈斯林准是用一只铁腕将他下属的激动声音捂住了。这时各种声音又迸发出来,而戈斯林本人的声音——往常显得四平八稳——压倒了别的声音、
戈斯林精通沙漠地区的各种方言土语,现在正用五六种语言来咒骂他的下属——”
“你们没有把它拿回来——你们给我说它不在那里,我偏说它就在那里,你们也知道,你们跟海边来的那些卑鄙的家伙磨牙时。把它扔到沙堆上了,要么稀里糊涂绑在马身上,半路里丢了——你们都睡得昏头昏脑,谁也没有注意到。啊,你们这些婊子养的,骂你们我还嫌弄脏了我的嘴J好啦,都回去给我找回来,再没有什么可说的!”
“真主和先知之灵在上,你完全错怪了我们。绿洲上什么也没扔下,路上也不会丢。它就是不在那儿,这是千真万确的。”
“好一个‘千真万确’!你们这伙可怜的撒谎虫。你们也承认,这里的那位绅士只喝水,滴酒不沾,你们这些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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