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梅德福漫不经心地说:“你想你们的主人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
月亮在绚丽的黄昏时分未被人觉察,现在突然主宰了这个世界,一道宽阔的白光把阿拉伯人的白罩衣、褐脸膛和裹在头上的驼毛头巾照得亮堂堂的。他不安的眼珠就像宝石般闪亮。
“但愿真主带给我们讯息!”
“不过,你总该认为他平安无事吧?你认为没有必要派人去找他吗?”
阿拉伯人似乎在苦苦思索这件事。这个问题一定使他感到吃惊。他把一只棕色的胳膊一甩,搂住了马脖子,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院里的石头。
“主人不在家,戈斯林先生就是我们的主人。”
“他认为有必要去找吗?——
阿拉伯人以手示意:“现在还没有必要。”
“可是如果阿尔莫汉先生外出的时间要长得多——”
此人又不言语了,梅德福继续往下问:“你大概是马夫头吧?”
“是的,阁下。”
又是一阵停顿。梅德福把身子侧过去,然后,又回头问:“你大概知道阿尔莫汉的去向吧?他去的地方?”
“当然,阁下。”
“那你陪我骑马去找他吧。天亮一小时前做好准备。别跟其他人讲——不管是戈斯林先生,还是别的什么人。没有别人帮忙,我们俩也该找见他的。”
阿拉伯人满脸都是眼睛和牙齿发出的应答的光辉。“先生,我保证让您和我家主人明天天黑以前见面。谁也不会知道。”
“他像我一样替阿尔莫汉担心,”梅德福想;一股轻微的寒颤顺脊梁而下。“好吧。做好准备,”他再三叮咛。
他漫步回来,发现院子里阒无生迹,只见银箔似的棕榈和白大理石般的无花果树离奇地占据着院落。
“毕竟,”他颇为离题地想道,“我没有告诉戈斯林我会说阿拉伯话,这还是值得庆幸的。”
他坐下来等着,直等到戈斯林从起居室走来,第五次郑重宣布正餐已经摆好。
梅德福猛地一下在床上坐起来,这种猛劲以前还不曾有过。有人在房子里。他发现这种情况并不是由于看见了什么或听见了什么——月亮已经落了,夜里万籁俱寂——而是由于觉察到包围我们的无形的气流里有种奇异而轻微的骚动。
他立即清醒过来,拿起手电筒,把光照进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里。戈斯林站在床头。
“阿尔莫汉先生——他回来了?”梅德福喊道。
“没有,先生;他没有回来。”戈斯林用低沉而克制的语气说。他的极端克制使梅德福感到有危险——他说不上为什么危险,也说不清是什么性质的危险。他直挺挺地坐着,死死盯着那个人。
“那么是怎么回事?”
“嗯,先生,您跟那个西林密谈之前该告诉我您会说阿拉伯语,”——戈斯林现在用的是申斥人的语气。“要摸黑跟他在沙漠里会见”
梅德福伸手摸见了火柴,把床头的蜡烛点着,他不知道该把戈斯林一脚踢出屋去,还是听他非说不可的话;然而一种好奇的冲动使他决定这第二种方式。
“笨死了!我本来想把您锁在屋里。我本该这么做的。”戈斯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并往上一举。“或者我也许又把您放走了,放走倒更省事。可是还有温布里呢。”
“温布里?”梅德福回应着。他开始认为此人发疯了。一个人在那种充满延宕、妖术的地方会发疯,一点也不足怪!他不知道阿尔莫汉本人是否也有点疯——如果阿尔莫汉仍在人容易发疯的人世的话。
“温布里。您答应过让阿尔莫汉先生给我放一次假——好让我及时回英国看看温布里。人各有所好,是不是,先生?我好的就是这一点。我一再给阿尔莫汉先生这样说。可是他根本不听;或者只假装听听,说:‘我们考虑考虑,戈斯林,我们考虑考虑’;再就没有下文了。可是您跟他不一样,先生。我知道您是说话算数的——就是给我放假的事。所以我打算把您锁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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