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吗,”娜斯佳若有所思地说,“我可有一个印象,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噢,我的天,他们知道什么!”马尔塔-根利霍芙娜两手一拍,“他们知道的只有一点:卡佳把他拒之门外。她这么做是公开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脆果断,毫不含糊。仅此而已。”
很好,好极了!卡佳把他拒之门外。这个他是谁?她为什么要把他拒之门外,而且还是公开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脆果断,毫不含糊?为什么谁也不渴望讨论这件事?问题越积越多,整个架构随时都有轰然坍塌的危险。
“有意思,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熟人都如何看待她的这一举动?”娜斯佳抛出了准备好的诱饵,“因为这种姿态需要不小的勇气,您同意吗?”
说完这句无的放矢的空话,内心深处做好受挫的准备,她便等待结果。
“您说得对,亲爱的,”舒尔茨点点头,“大家都吓坏了。他是个可怕的人,当众受辱,可能会把他知道的一切都抖出去。但是他没有这样做,那股骇人劲渐渐平息下去。几乎没有人提起他,但是大家都记得他,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诚然,事隔多年,他的发现未必对什么人有意思或是有危险。因为吵架发生在70年代中期,过去二十年了。当时无可争辩。现在则未必。”
“为什么他不这么做,您怎么看?”
“因为卡佳,这是显然的。他爱她。”
“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呢,投桃报李了吗?”
“这才是最复杂之处。您知道吗,她爱了他很多年。很多——是实实在在的很多,几十年。卡佳嫁给可怜的施瓦伊施泰因之后,他们就认识了,那是在战争刚开始不久。从那之后,他们的联系就没有中断过,虽然卡佳在第一个丈夫死后又结过两次婚,她确实有风流韵事。知道吗,这是常有的事——爱着一个人,却嫁给了另一个,甚至是另两个人。卡佳把他拒之门外,但是许多年的眷恋却不会如此轻易了断。过了几个月,她原谅了他。”
“这个背景没有人知道吗?”娜斯佳猜道。
“没有人知道,除了我和瓦涅奇卡。彼得-瓦西里耶维奇知道这个情况要晚得多,是卡佳自己对他说的,当时他刚同自己年轻的花钱狂断绝关系。”
“结果,知道失和的是大家,而知道和解的只有你们三个,”娜斯佳总结道,“也许,隐瞒这个事实没有意义?您自己说,大家都担心,当众受辱的这个人会把他知道的事情都抖出去。如果大家都得知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同他和解了,他们会轻松地舒一口气。停止让人们长期遭受恐惧的折磨,难道不是更理智一些吗?”
“您不理解,”马尔塔-根利霍芙娜低声说,“这不仅仅是恐惧。”
“还是什么?”
“是人格,是良心。这一代每个人都有亲人遭到镇压。朋友、亲戚、邻居,我同卡佳的同龄人还有更年轻的人也都经历过夜半门铃响的恐惧。这种恐惧您不知道,您还太年轻。开头我们为一个问题苦恼:为了什么?当我们一旦理解了什么也不为,也就理解了另一件事:我们,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或者我们的亲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大家都不宽恕为这些逮捕负罪的人。当卡佳完全是偶然得知,她的丈夫被逮捕是拜谁所赐时,她被极大地震惊了。于是她在盛怒之下,当着许多人的面公布了这件事情。可是随后她也明白,不可能就如此简单地割断多年的关系。所以开始同谢苗暗中约会。您明白吗,她曾经羞于面对众人。我能理解她,要知道,当时在揭发的浪头上,支持她的人太多了。把那个人指为坏蛋、胆小鬼、败类、告密者等等。从此以后,如果让大家知道她继续同他保持关系的话,她会没脸见人的。这是她生活中最困难的时期。明明知道那个人促成了逮捕,实际上是促成了她丈夫的死亡,自己却缺乏力量一笔勾销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总而言之,她原谅了他,虽然这几个月来她也承受了极为痛苦的折磨。您知道吗,卡佳很长时间没有白发,我们大家都羡慕她。可是这几个月中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就是说,他叫谢苗。好的,冰层开裂了。如果施瓦伊施泰因被逮捕真的是因为这个人告密,那么找到他的名字和地址就不复杂了。刑事案件档案中应该有资料。如果一切都如马尔塔-舒尔茨所说的那样,这个暂时神秘的谢苗,应该就是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阿尼斯科维茨能够与之分享别人的秘密的那个人。马尔塔不由自主地亲口强调了一句,“大家都吓坏了”。然而及至他们的关系开始避开大家,就更加能够无所顾忌地把一切都告诉他,因为这一关系与共同的熟人不可能再有任何瓜葛。谢苗从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的交际圈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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