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妮佛梨德咳了一声,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个见证是他们每一个人潜意识里都等待着的。
说句公道话,这实在不能怪马坎德太太;她跟三个朋友结伴去游瑞士和意大利湖沼区刚回来,所以没有听到索米斯跟他的建筑师闹翻了。因此,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会给听的人那样深刻的印象。
她身子坐得笔直,脸色微頳,转动着两只尖锐的小眼睛把一张张脸望过来,估计她这句话产生的效果。海曼家的两个男孩子一边一个坐在她旁边,同样一张瘦削、缄默、饥饿的脸向着盆子,继续吃羊胛肉。
这两个,加尔斯和吉赛,长得非常之象,而且形影不离,所以人家都把他们叫作“德罗米欧哥儿俩”①。他们从来不谈话,而且好象成天无所事事。人家通常都当作他们在准备一个重要的考试;总是看见他们在附属他们房子的公用花园里散步,帽子不戴,手里拿着书,牵着一头猎狐的短毛狼犬,相互间不说一句话,永远抽着烟,这样成几个钟点下去。每天早上,两个人各自骑一匹出租的瘠马,马腿就跟他们自己的脚一样瘦,在相隔五十码的光景,缓辔向坎普登山驰去;每天早上,约摸过了一个钟点之后,仍旧相隔五十码的光景,又看见他们缓缓驰回来。每天晚上,不管他们在哪里吃晚饭,在十点半左右总可以看见他们在阿兰布拉音乐厅站池里靠着栏杆站着。
这哥儿俩从来没有看见不在一起过;他们就这样安度着岁月,显然十分满足。
在这不好受的当儿,他们心里忽然被那种上流人士的情绪隐隐激动起来,所以都转身望着马坎德太太用着差不多同样的口吻问道:“你见①莎士比亚喜剧《错中错》中的两个相貌相似的孪生奴隶。
到那个——?”
马坎德太太没想到会这样问她,诧异得把叉子放了下来;史密赛儿正走过她眼前,当时就把盆子撤去。可是马坎德太太非常镇定,立刻说:“这羊肉真好,我还得再吃一点。”
可是事后回到客厅里面,在史木尔太太旁边坐下来之后,她决心把这件事情弄个明白。她开口说:
“好一个美人儿,索米斯太太;那样的多情!索米斯真是好运气!”
她一心想要打听一点消息,就忘掉适当照顾福尔赛家人那种碍面子的感觉;这家人再有什么苦衷是决计不肯让外人分担的;史木尔太太整个身体呼噜一声挺起来,一副庄严的面孔,带一点抖说:
“亲爱的,这件事情是我们从来不谈的!”
虽则史木尔太太凭着自己历试无误的本能,说了一句使得她的客人“只有更加迷惑”的话,可是要找一句比这更能说出真情的话,倒也不容易。
这件事情便是在福尔赛家自己人中间也是不能谈起的——用索米斯自己发明的一句话来形容,这是“地下活动”。
可是自从马坎德太太在里希蒙公园碰见他们之后,一个星期不到,福尔赛家的人全知道“那两个”做得太过分了;詹姆士——他每天从鸡鸭街回公园巷,从不越出家庭圈子——知道了;终日闲荡的乔治——他每天从海佛斯奈克俱乐部的大拱窗口逛到红篮子酒店的弹子房里——也知道了;只有悌摩西,大家都小心瞒着不让他知道。
福尔赛家人听到时的感想以乔治的一句话比任何人都形容得确切:他跟他兄弟欧斯代司说:“‘海盗’真的‘干了’;”想来索米斯快要“吃不消”了。乔治专门会发明这类别腔别调的话,在时髦社会里到现在还流行着。
人都觉得索米斯当然吃不消,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也许他应当闹了出来;可是闹出来又多么的不体面。
除非把这件丑事公开揎出去,这个他们无论如何没法赞同,此外就很难闹出什么名堂来。处在这种僵局下面,唯一的方法还是一点不跟索米斯谈起,而且相互之间也不要谈;事实上不闻不问。
摆出一副严峻而冷冰冰的面孔给伊琳看,或者会使她有点顾忌;可是现在很少看见她的人,要想故意找上她给她冷面孔看,好象也有点困难。詹姆士为了儿子这件不幸的遭遇着实感到痛苦,所以有时候关在自己卧房里的时候,就把心事向爱米丽倾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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