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些蜡烛把屋子点得通亮,有好久好久都在床和房门之间来回不停走着。他简直不能使自己相信她已经真的离开他了,他开始把衣柜和抽屉一个一个打开来,就象到今天还不能理解他结婚生活的这个谜,想在里面找到什么线索,什么理由,什么真相似的。
她的衣服都在——他一直都喜欢而且坚持要她穿得讲究——只带走了几件衣服;至多两三件,一个个抽屉翻过来,满是些麻纱和丝绸的内衣,一点没有动。
也许她只是一时的冲动,上海边去过几天,换换空气。如果是那样的话,如果她真正能够回来,他决不再做象前天短命的夜里那样的事,决不再冒那个险——虽则这是她的责任,她做妻子的责任;尽管她是属于他的——他决不再冒这个险,她显然神经还不太正常。
他弯下腰去开她藏首饰的抽屉,抽屉并没有锁着,一拉就开;首饰盒的钥匙就在上面。这使他很诧异,接着想到一定是个空盒子。他把盒子打开。
完全不是空盒子。所有他给她的首饰,连她用的那只表在内,都在盒子里,分放在绿丝绒的小格子中间;在放表的格子里塞了一个叠成三角形的小纸条,写着“索米斯-福尔赛,”是伊琳的笔迹。
“你和你家里人给我的东西我都没有拿。”就这一句话。
他望望那些钻石和珍珠的别针和镯子,望望那只用蓝宝石镶了一颗大钻石的薄金表,望望那些项圈和戒指,每一样都安放在一个小窝里;他的眼泪涌了出来,滴在那些首饰上面。
她所能做的,她过去所做的一切,没有比这件事更使他领会到她这次行动的真正意义了。至少,在当时,他几乎已经了解到一切所能了解到的——了解到她鄙视他,多年来都鄙视他,事实上他们就象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一样,他绝对没有希望,而且从来就没有过;甚至于了解到她也很痛苦——应当可怜她。
在这一刹那的情感流露间,他背叛了自己的福尔赛性格——忘记了自己,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财产——几乎什么事都能做;他已经上升到无私和脱离实际的纯洁高度了。
这一刹那很快就过去。
那些眼泪就好象把他的弱点洗去一样,他直起身子,把首饰盒锁上,缓慢地,几乎有点抖,把首饰盒带到自己房间里去。
琼一直都在等待她的机会,从早到晚都查着各种报纸上那些枯燥无味的专栏,那种孜孜不倦的精神使老乔里恩开头觉得甚为诧异;等到机会来到时,她立刻采取行动,那种极端敏捷和坚决的派头完全象她的为人。
那天早晨,她终于在可靠的《奉晤士报》开审案件栏里第十三庭边沁法官下面,看到福尔赛控诉波辛尼案的字样;这是她永远忘记不了的一天。
就象一个赌徒一样,她早已准备好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放在这次的孤注一掷上;她的天生性格使她就想不到失败上去。她怎么会知道波辛尼在这场官司上会败诉,谁也没法说,要么是一个在恋爱中的女子有一种本能会知道——可是她就依靠这种假设安排下自己的步骤,就象是绝对有把握一样。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们看见她在第十三法庭的楼厢上探望着,一直到福尔赛控诉波辛尼案件审讯完毕。波辛尼没有出场并不使她着急;她本能地觉得波辛尼不会为自己辩护。判决终了时,她急忙下楼,叫了一部马车就上他的寓所来。
她走进敞开的大门和下面三层的写字间时,一直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一直到达顶层的时候,她的困难方才开始。
拉铃没有人答应;这时候她得决定,还是下楼叫底层看房子的人上来开门放她进去,等波辛尼先生回来,还是耐心地在房门外面守候着,那就要当心不要被别人上来瞧见。她决定采取后面一个步骤。
一刻钟过去,她始终站在楼梯口挨着冻守望着,后来她忽然想起波辛尼习惯把房门的钥匙放在门毯下面。她翻开一看,果然就在下面。有这么一会儿,她决定不了要不要就拿钥匙开门;终于她开了门进去,把门敞开着,这时候如果有人走来的话,就会看出她是有事情来的。
琼和五个月前来拜访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了;那时候她发着抖;几个月来的痛苦和克制使她变得已经不是从前那样的敏感了;这次拜访她已经考虑了好久,而且计划得那样周密,所有的威胁事前老早置之度外。这一次跑来,她决计不能失败,如果失败的话,那就谁也帮不了她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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