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比夫人颤颤巍巍地走到一把扶手椅前坐下,垂下了头。“嗯”,她低声说道。
“那么现在你明白——”
“他告诉你是要离开它们吗?”
“他只说,离开,离开,可他当时在抽泣,说不清楚。但我告诉他我知道那是为什么。”
“他说什么?”
“他把我抱住,说他愿意去我想去的地方。”
“噢,天哪!”阿什比夫人说道。一阵沉默后,阿什比夫人仍耷拉着脑袋,眼睛不再看儿媳。最后,她抬起眼睛,说,“你肯定已经有九封了?”
“绝对的,这是第九封,我一直在数。”
“他完全拒绝解释?”
“是的。”
阿什比夫人苍白干瘪的嘴唇抽动着,“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记得吗?”
夏洛蒂又笑了,“记得,第一封是在我们度蜜月回来的当天晚上”
“一直有?”阿什比夫人抬起头,突然有力地说道,“那么——好吧,打开!”
这话是那么的出乎意料,以致于夏洛蒂血液直往太阳大冲,手又开始颤抖。她想用手指把信封从封口处挑开,但粘得大紫,她只得到丈夫的写字台上去找他那个乳白色的信启子。她翻动着这些熟悉的东西,这些最近他还碰过的东西,它们让她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冷,好像是刚死了的人的遗物。静静的房间里,她嘶嘶地剪开信封,这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哭泣,她抽出信纸,拿到灯下。
“嗯?”阿什比夫人悄声问。
夏洛蒂没动也没答,她皱着眉,将信拿得离灯更近。‘她的视线一定很模糊,亦或灯光照在纸上太刺眼,因为,她尽才能地睁大眼睛,也只能分辨出其中的几笔,字迹太轻,几乎无法辨认。
“我看不清楚。”她说。
“你说什么,亲爱的?”
“字迹太不清楚了……等等。”
她转过身回到桌边,坐在肯尼斯读书用的台灯前,把信放在放大镜下,这时她意识到婆婆一直专注地看着她。
“嗯?”阿什比夫人吸了一口气。
“哎,还是不清楚,我没法看。”
“你是说是张白纸?”
“不,不完全是,上面有字迹,我能分辨出‘我的’——噢,还有‘来’,可能是‘来’。”
阿什比夫人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来到桌前,手放在上面,深吸了一口气,“让我看看。”她说,好像是在迫使自己做件令人憎恶的事。
夏洛蒂感觉到婆婆脸上的苍白也爬上她自己的脸颊,“她知道,”她想。她将信推了过去,她婆婆默默地低下头,但是没有用那双苍白、满是皱纹的手碰它。
夏洛蒂站在那里看着她,就像刚才她努力要看清信时她婆婆看她一样。阿什比夫人摸索着眼镜,把它戴正,身子弯得很低,离那张展开的纸更近,可好像还是不愿用手去碰它。灯光直射在她那苍老的脸上,夏洛蒂想,在这张清晰、坦率的面孔下会有什么深藏而不为人知的秘密。平时她在婆婆脸上只能看到一些简单平常的表情——热情、高兴、充满友善的同情;偶而生气但也很有节制。现在,却好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恐惧、憎恨、怀疑、无奈,还有蔑视,似乎内心的冲突弄得面部肌肉也在激烈地角斗,最后,她抬起头,“我不行——不行”,她听上去像个伤心的孩子。
“你也看不清?”
她摇了摇头,夏洛蒂看到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就连你很熟悉的笔迹你也看不清吗?”夏洛蒂双唇抽搐着,又一次问道。
阿什比夫人已无法承受。“我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
“可你认识这笔迹?”
阿什比夫人有点害怕,抬起头,忧郁的眼睛悄悄地将这原本非常熟悉的房间扫了一圈。“我该咋说呢?起初我吃惊不小……”
“你吃惊曾见过类似的笔迹?”
“嗯,我想——”
“你最好说出来,妈妈!你一看就认出是她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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