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她的担心原来贯注在他与索利-拉什沃斯太太完全属于过去的一段已经很遥远的桃色事件上,他竟顾不得惊讶,反而对她的慷慨大度大为叹服。这种置传统全然不顾的态度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东西,若不是其他问题压着他,他会沉缅于惊异之中,对韦兰夫妇的女儿敦促他与以前的情妇结婚的奇事细细品味了。然而他仍然被他们刚刚避开的险情弄得头晕目眩,并且对年轻姑娘的神秘性充满一种新的敬畏。
一时间他竟无从开口;后来他说:“根本没有你想的那种诺言——没有任何义务。这种事情并不总是——出现得像……那么简单……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的宽宏大度,因为对这类事情,我跟你的看法一样……我觉得对每一种情况都要分别对待,分清是非曲直……不管愚蠢的习俗怎样……我是说,每个女人都有权得到自由——”他急忙止住自己,为他思绪的转折吃了一惊。他笑脸看着她,接下去说:“亲爱的,既然你明白这么多事,那么你不能再前进一步,明白我们顺从同样愚蠢的习俗的另一种形式是没有意义的吗?如果没有人插在我们中间,我们没有任何芥蒂,那么,我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快一点儿结婚、还是再拖一拖的问题吗?”
她高兴得涨红了脸,抬头望着他,他低下头,发现她两眼充满了幸福的泪水。不过一会功夫,她那女性的权威好像又退缩成胆小无助的小姑娘气了。他知道她的勇气与主动精神都是为别人而发的,轮到她自己,却荡然无存了。显然,为了讲那番话所做的努力远比她表面的镇静所表现的要大。一听到他的安慰话,她便恢复了正常,就像一个冒险过度的孩子回到母亲怀抱中寻求庇护一样。
阿切尔已无心再恳求她,那位新人的消失太令他失望,她那双明澈的眼睛给了他深沉的一瞥便转瞬即逝了。梅似乎觉察到他的失望,但却不知如何抚慰他。他们站起来,默默无语地走回家去
“你不在家的时候,你表姊伯爵夫人来看过妈妈了,”在他回家的那天傍晚,詹尼-阿切尔说。
年轻人正与母亲、妹妹一起吃晚饭,他意外地抬头瞥了一眼,只见阿切尔太太正目光严肃地低头用餐。阿切尔太太并不认为自己不涉交际就应当被社交界遗忘。纽兰猜想,他对奥兰斯卡夫人的造访感到惊讶,可能使她有点恼火。
“她穿了一件黑丝绒的波兰连衣裙,扣子乌黑发亮,戴着一个小巧的绿色猴皮手筒,我从未见她打扮得这么时髦,”詹尼接下去说。“她单独一个人,星期日下午早早就来了。可巧客厅里生着火。她带了一个那种新的名片盒。她说她想认识我们,因为你对她太好了。”
纽兰笑了起来。“奥兰斯卡夫人说到她的朋友们,总是这样的口吻:她重新回到自己人中间,感到很幸福。”
“不错,她对我就是这样讲的,”阿切尔太太说。“我得说,她来到这儿好像很高兴。”
“我希望你还喜欢她,母亲。”
阿切尔太太噘起嘴说:“她当然是竭力地取悦于人,即使在她拜访一位老夫人时。”
“妈妈认为她并不简单,”詹尼插言道,她眯起两眼,注视着哥哥。
“这只不过是我的老眼光,我觉得亲爱的梅是最理想的,”阿切尔太太说。
“哦,”她儿子说,“她们两个不一样。”
阿切尔离开圣奥古斯丁时受托给明戈特老太太带了很多口信,他回城过了一两天便去拜访她。
老夫人异常热情地接待了他,她感激他说服奥兰斯卡伯爵夫人打消了离婚念头。当他告诉老夫人,他不辞而别离开事务所、匆忙赶到圣奥古斯丁仅仅因为想见一见梅的时候,她抖着肥胖的两腮咯咯笑了起来,并用她那圆鼓鼓的手拍了拍他的膝盖。
“啊哈——这么说你挣脱了缰绳、不守规矩了,是不是?我猜奥古斯塔和韦兰一定是拉长了脸,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吧?不过小梅——她会理解吧,我肯定?”
“我原指望她会;不过到底她还是不同意我跑去提出的要求。”
“真的吗?是什么要求?”
“我原想让她答应四月份结婚,再浪费一年时间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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