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时代(93)

2025-10-09 评论

    他们走到了一起,两双手相遇,他用手臂挽着她的手臂。“这边走——我带来了马车,”他说。
    此后的情形完全跟他梦中憧憬的一样。他扶她上了马车,将她的包裹也放到车上,然后笼统概述了她祖母的病情,让她完全放下心来,又对博福特的情况做了简要介绍(她心软地说了声“可怜的里吉纳”,颇令他感动)。与此同时,马车也从混乱的车站挤了出来,他们慢吞吞地沿着滑溜的斜坡向码头行进,令他们担心的还有摇摇晃晃的煤车、受惊的马匹、凌乱的运货快车,以及一辆空灵车——啊呀,一辆灵车!她闭上眼睛,等灵车过去,并紧抓住阿切尔的手。
    “但愿别是为可怜的祖母准备的!”
    “哦,不,不——她好多了——真的完全康复了。瞧——过去了!”他大喊道,仿佛这一点有多重要似的。她的手依然握在他的手里,当马车蹒跚通过渡口的道板时,他弯下身,脱下她那只棕色的紧手套,像吻一件圣物似的亲吻了她的手掌。她嫣然一笑挣脱开来,他说:“你没想到今天我会来吧?”
    “哦,没有。”
    “我本来打算去华盛顿看你的,我全都安排好了——险些与你在火车上擦肩而过。”
    “啊——”她喊了一声,仿佛被难得逃过的危险给吓坏了。
    “你知道吗——我几乎把你忘了?”
    “几乎把我忘了?”
    “我的意思是——怎么说呢?我——总是这样,你对我来说,每一次都是重新开始。”
    “噢,对:我知道!我知道!”
    “我——对你来说——也是如此吗?”他追问道
    她点了点头,向窗外望去。
    “埃伦——埃伦——埃伦啊!”
    她没有应声。他静静地坐在那儿,注视着她。衬着窗外雪痕斑驳的暮色,她的侧影渐渐模糊了。他想,在这漫长的4个月中她都做了些什么呢?他们之间相知毕竟太少了!珍贵的时光在流逝,他却把打算对她讲的话全都忘了,只能茫然地沉思他们既接近又疏远的奥秘。眼下两人近在咫尺,却都看个到对方的脸,似乎正是这种情形的象征。
    “多漂亮的马车啊!是梅的吗?”她突然从窗口转过脸来问。
    “是的。”
    “这么说,是梅让你来接我的了?她真是太好了!”
    他一时没有应声;接着又暴躁地说:“我们在波士顿相会的第一二天,你丈夫的秘书来见过我。”
    在给她写的短信中他没有提里维埃先生拜访的事,他本来打算把那件事埋在自己心中。但她提起他们坐的是他妻子的马车,激发了他报复的冲动。他要看一看,她对提及里维埃是否比他听到梅的名字更好过!就像在另外的一些场合那样,当他期望驱走她平时的镇静时,她却不露一丝惊讶;他立即得出结论:“这么说,他给她写过信。”
    “里维埃先生去看你了?”
    “是的,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她坦率地说。
    “你听了并不感到意外?”
    她犹豫了。“干吗我会意外呢?他在波士顿对我说过他认识你;我想他是在英国与你相识的吧。”
    “埃伦——我必须问你一件事。”
    “好吧。”
    “我见过他之后就想问你来着,可在信中不好讲。当你离开你丈夫的时候,是里维埃帮你逃走的吗?”
    他的心决要窒息了。她还会那样镇静地对待这个问题吗?
    “是的。我欠他很多债,”她回答说,声音平静,没有一丝颤抖。
    她的语气极其自然,几近于冷淡,这使阿切尔的暴躁也平息下来。完全凭她的坦率,她又一次让他认识到他的因袭守旧是多么愚蠢,而他还自以为把传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呢。
    “我认为你是我见过的最诚实的女人!”他大声说。
    “哦,不——不过也许得算个最不大惊小怪的女人吧,”她回答说,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
    “不管你怎么说,你看问题是很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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