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位好事的报社记者将那天四万名观众问个遍:矢后打四号如何?恐怕大部分人会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是理所当然的啦。矢后所面对的球场气氛,对他是充满期待的。
头一轮双方都是三人出局。矢后作为第二轮靠后的头号击球手上场,但奇怪的是看不太清楚角部的球。以为是投坏球的成了好球,以为在好球范围,挥棒去打又飞走了。对方取得二好球之后,一个响亮的叫喊声从观众席高处飞了过来。
“新海杀手,你怎么啦!?”
笑声骤起,矢后三振出局。
一个观众脱口而出的起哄的话刺中了矢后的心。那人说这样的话,恐怕和听了发笑的大多数观众所感受的那样,其意思不外是期待一个与新海清不相上下的往绩辉煌的球员,或者是超过新海清而坐上上院队四号位置的新生力量。这话还隐含着对于一向在新海的阴影里默默地尽力尽责的替补矢后七郎的好意。但是,不是这样去想的至少有四个人。那就是了解情况的茂木老板、加治屋领队、长冈阿伊子三人,和矢后自己。不过,老板和领队应该不知道矢后已获悉此事。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要留心这句话的话,那就是可能在观众席的某个角落里的高山检察官了。
矢后想摆脱那句嘲笑的话。但是,越是想忘掉,那阿伊子所说的话就越发伸展,侵入他虚空的内心。他觉得似乎四万名观众都开始把他看作是杀害新海的罪犯。于是,他开始觉得,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自己确曾对新海清抱有杀意。
矢后第二次出场再次三振出局。喝倒彩和尖叫声明显变成恶意的,是在这个时候。
到他第三次出场时,队友已无人出局地上三垒。对于矢后来说,对于上院队来说,这是命运攸关的瞬间。矢后看见轻击抢分的暗号。可以知道在发出这个暗号的时候,加治屋对于矢后甚至已不抱外野高飞球的指望了。矢后被识破其抢分战术,投了坏球,封杀了三垒跑手。尽管这并非矢后一人的责任,但他到加治屋面前躬一躬身,说:“换我吧。”
加治屋把手按在矢后的肩头上,招呼外野手替补。那小伙子在高中时曾当过一垒手。
坐在球员席最后一排椅子上的矢后七郎,下个赛季的合同浮现在他的心头。阿伊子所说的三倍酬金的话在耳畔回响。
矢后七郎眼前一切都仿佛消失无踪。矢后的脸颊上热泪在流。他被一个非常愚蠢的念头攫住了:难道一句嘲讽就能把自己花了十多年时间练就的棒球技术彻底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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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检察官在拉各斯队的冠军颁奖仪式、球员颁奖仪式结束之后,仍在观众席的一角站到最后。刚才还布满球场的四万名观众,仅仅扎分钟之间,就像被一点点地吸走的水一样消失掉了,球场上、观众席上都空无一人。检察官的目光落在新海清曾经倒下不动的三垒附近的泥土上面。但此时此刻,抓住他心思的并非新海清方面的事情。
自从冒出一句“新海杀手,你怎么啦?”嘲笑的话之后,从那一刻起矢后七郎的异常变化,在检察官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检察官在新海死后,除了葬礼那天之外,天天都在看矢后。这固然是因位甚为活跃,也由于检察官的眼光是带着职业意识的,自然就很关注他。
矢后在没有新海之后表现得如鱼得水,并非不可思议。这是作为一个棒球迷也乐见的。但是,只有今天的最后一仗令人费解。检察官也听见了那句嘲笑人的话。他听见的瞬间,对那种嘲讽并无特别兴趣。紧接着是矢后三振出局。当高山检察官想是嘲笑使矢后动摇了的时候,他的眼睛开始发亮了。他正是此时被一个想法吸引住了。矢后真惨,第二次出场仍是三振出局。然后第三次出场时,在胜负攸关之际轻击失败了。矢后自此没有再出现。与昨日之前的矢后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高山检察官知道精神上稍为动摇一下,球员的表现便会大大走样。棒球正是这样的东西。但是,矢后应把自己的地位和未来放在这最后一仗上奋力一搏的呀。不仅矢后,上院队也会全力争胜的。况且矢后并非愣头新人。一句嘲讽的话就军心动摇的确是不寻常的。是否正好说明,那句嘲笑话具有某种超乎常识的、特别的意味呢?——或者,说者无心,对矢后却有重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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